飄天文學 > 流風吟 >第二節 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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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白茫茫的雲霧之中,那股可惱的壓力無時不刻不在,壓迫得隼佝僂着身軀,艱難地大口喘氣。

    “胡鬧!開陽子·懷弈,你發什麼癲!!”幾個人影逐漸在雲霧中現身。左袖上的天權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最爲年長的“天神”身材清瘦,緊鎖劍眉,寒星般的雙目愈發冰冷,直直地盯着“懷弈”。

    開陽子·懷弈肩膀很寬,健碩而偉岸,一副古道熱腸的模樣,似乎挺容易親近。

    懷弈彎身一把勾住隼的脖子,將下巴壓在他的肩頭,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對方,嬉笑道:“這小子在如此緊張的考覈中,又玩倒立,又去抓豬,着實有趣,就權且給嫣兒找個玩伴吧,懷瑾師兄。”

    低頭看到躲在那“女天神”身後,一手抱着小豬,一手緊緊拽着對方衣角的小嫣兒,天權子·懷瑾那如斧劈刀刻般冷峻的臉龐也微微柔和下來。

    “哼!”天權子極度不滿地拂袖而去。

    開陽子·懷弈重重嘆了一口氣,高聲嚷道:“哎,真是頑固!那我換個說法吧。我觀此子胸無莫測之心,身無不平之魄;論武無刀兵氣,論文無寒酸氣,論俗無世塵氣,論隱無煙霞氣……”

    “滾!!”遠處傳來天權子·懷瑾的怒吼。

    懷弈滿不在乎地直起身子,把手掌交叉腦後,轉向那“女天神”,諂媚地笑道:“搖光子·懷玉大人,你怎麼謝我?”

    “你們幾個師伯就輪流寵嫣兒吧。以前還只是到處弄回些小怪獸,現在乾脆折騰個人過來了。”懷玉用手腕揉着光潔的額頭,微合美眸,無奈道,“這事你自己善後。”

    “好吧,好吧。新來的,都跟我回開陽宮。”懷弈擡起右手,懶懶地擺了幾下,算是跟搖光子道別,便頭也不回的自顧自往前走去。

    隼無從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暈暈乎乎地儘量跟上前面已略顯模糊的兩具身影。

    心神被酥麻地牽動了一下,隼下意識回望。朦朧間看到了一抹飄揚起的紅,他咧着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她應該叫“嫣兒”吧。隼想到初見時,那抱着只小豬,怯生生躲在巨石門後頭偷看凡界的雲瀑紅衣女孩了。

    嫣兒梳着一對翠髻,隨風輕擺的紅羅裙映襯得芙蓉般嬌顏愈見粉潤,琥珀色的雙瞳晶瑩剔透。

    微微凝起的柳眉,點點細汗的瓊鼻,以及在小手輕掩下的巧口,都莫名牽動着這少年的心。

    以至於後來那小豬誤竄入凡界,隼竟腦子進水似地,撇開考覈,忙不迭地去替那女孩捉豬,還將整個考場攪得人仰馬翻。

    最後天權子·懷瑾當場爆怒,隔空揮出一掌,直接將隼拍倒。

    那掌叫什麼來着?窗邊的少年甩甩暈眩的頭顱,如今後腦倒是全然不疼了,彷彿從未被掌擊過一樣。

    啊,對了。叫“逍遙碧遊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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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碧遊功,雲瀑絕學之一。自祖師之後,練成此功之人少之又少。它不僅招式繁複無規律可循,行氣運功亦是顛三倒四自相矛盾,曾一度被認爲記載有誤而束之高閣。

    直到本屆的玉衡子·懷鈞——立教至今公認的第一奇才,悟出其中奧祕而被衆師兄弟重新修煉。

    萬物萬象存於世皆遵循之規則,即爲天道,亦謂“道法自然”。凡事講究順勢順時而行,莫逆勢逆時而動。將己融於自然,天地人三才合一,發招收勢皆隨心意驅使。故可入登峯造極之境,此“逍遙碧遊”也。

    想到了那不可一世又儒雅翩翩的玉衡子,當下坐在案几邊沉思的開陽子·懷弈神色慢慢黯淡了下來。

    他推開窗,當空圓月中漸漸顯出了白天搖光子·懷玉的摸樣。晨光照亮了那一道傾城,懷玉微微翹起的朱脣上,泛着點點倔強的光澤。

    對上丹田·神宮的考量,是通過嚮應試者強灌數種顛倒次序本門真經心法,根據其下意識地反饋,以觀察其潛質以及對危險的直覺。

    “逍遙碧遊功啊。”懷弈輕聲唸叨,懷瑾師兄竟然將如此精妙絕倫的心法,一股腦地打入這個少年的上丹田?神宮之內。實在令人咋舌。

    懷弈他雖是大惑不解,但礙於當時形勢也不方便制止。換做凡界常人,遭其一擊必定癡愚終生。可這隼只是暈厥半晌,不久便恢復如初……

    懷弈之前的那些言語主要是故意氣惱天權子·懷瑾,其實他很是看中這個奇特少年。特別是,在那評判下丹田·砍宮極限的高壓結界考覈中,隼竟然在一羣盤膝運功的少年中,果斷地倒立了起來,很是罕見。

    懷弈當然明白,顛倒身體可以讓散佈在身體各處的氣息,通過外界壓力強行趕回大腦。大腦有了這些氣息可以繼續維持身體機能最基本的運作,比如心跳、呼吸。

    武者通過特定的修行方式,得以自如控制體內氣息的流向,並將之最大限度地利用。自不必擺出這般雜耍姿勢。

    瀕死前的本能掙扎,是作爲武者必不可少的天賦。開陽子·懷弈眯着眼,指節輕輕叩擊着窗臺,對自己一貫睿智且獨到的眼光,再次涌起那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斷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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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怎麼就倒立了?靠!那麼丟人現眼的事,也做得出啊。

    隼直挺挺地躺在牀上,如今別說翻身了,就是正常呼氣都費勁極了。他甚至一度害怕因爲自己熟睡,而窒息而死。

    今夜是鐵定睡不着了,隼乾脆琢磨起別的事來。記得他當時在重壓的結界中完全透不了氣,感覺都快死了。

    然後,也不知道誰在其身旁絮叨:“耳根似彪谷投響,過而不留,則成敗俱謝;心境如月池浸色,空而不着,則物我兩忘。”

    再後來,便發覺自己倒立着,通過了首輪考覈。哎,他暗自慶幸,這次幸好入了雲瀑門。否則,哪還有臉繼續混跡外院啊。

    嘿嘿,總算是那一扇厚重的山門可以隔絕與人世的所有聯繫。打小就聽說,雲瀑門留給世人的只是一個神祕的傳說,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境”。誰也不知道,在厚實的山門裏,在蒼勁的牌匾後,住着怎樣的一羣人,過着怎樣的時光。

    “仙人們”從不輕易露面,除了入門考覈。雲瀑入門考覈,有時每兩年一次非常準時,也有時十年不開的。而此扇石門是四年後首次開啓過。

    反正現在,自己是進來了。等修煉成仙後,他要變只老虎去嚇嚇鐵匠老崔;再帶着燒餅王婆御劍飛上雲端;還要教給大夥兒長生不老之法,然後一起快樂地生活。隼越想越樂呵,最後他腦海又閃過那一抹紅衣。

    嫣兒……

    稠雨初開霽,孑身舊巷夕。

    門前銅綠鎖,櫺角蘚蒼泥。

    折柳重重諾,歸轍渺渺期。

    夜闌珊轉望,瘦馬傍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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