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亮的眉心攢着，聲音如玉石相擊，冰冷又疏離。
霍北擎見過她跟那些醫鬧談判，也是這樣的語氣。
他在顧初語這裏，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霍北擎周身的緊繃散去，只餘譏諷，擡手鬆了松領帶，“怎麼了？不可以嗎？”
顧初語聽出他話裏的嘲意，也諷刺的勾了勾脣角，“當然可以。不過他是警察託在這裏的，我對他有臨時監護責任，總不能來個阿貓阿狗說是孩子親爹，就讓孩子再被拐賣一次吧？”
霍北擎聽的眉心直跳——他成了阿貓阿狗？
“顧……”
沒等他說完，顧初語就打斷了他的話，“好了，等他收拾好，你就可以帶走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她擋在門口，並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
男人冷眸微眯，“大半夜都可以邀請陌生男人來你公寓，前夫來了連門都不讓進？是舊情未了見不得我？還是你虐待了我兒子怕我知道？”
顧初語：“？？？”
這男人怎麼變得這麼不要臉？
沒等她發作，屋裏的霍陽敏感的察覺到這邊的氣氛不對，從霍奶奶的懷裏掙脫出來，湊到顧初語身邊扯了扯她的手指，“媽……阿姨，你不要生氣。”
顧初語一低頭，就能看見霍陽眼底的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大人之間的糾葛，甚至不知道她爲什麼生氣，下意識就要討好她。
她心裏一瞬鈍鈍的，有點心疼這個懂事的孩子了，她放棄跟霍北擎較勁，溫聲道：“阿姨沒有生氣。”
“爸爸跟太奶奶來接陽陽回家了，你記得阿姨教你的，以後不要一個人離家出走了。”
她伸手幫霍陽整理衣領，一股莫名的酸澀從心底蔓延到眼角，她連忙就要起身。
霍陽眼神一慌，忽然用力抱住顧初語的手臂，聲音哽咽又顫抖，“媽咪，你不跟我們回去嗎？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這一聲媽咪，他叫的特別清楚。
顧初語腦海裏一陣轟鳴，沒等她回過神來，霍奶奶忽然沉着臉冷喝一聲，“都杵在門口做什麼，讓徐朗上來給陽陽收拾東西。”
徐朗就站在走廊裏，聞言走了過來。
顧初語失神側身，放兩人進來。
原本就不大的地方，一下進來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愈發顯得狹小。
徐朗很自覺的哄着陽陽去了臥室。
霍北擎站在玄關，冷眸掃了一眼顧初語的住處，整個加起來還沒家裏的浴室大。
她這幾年，情願跟江曜擠在這樣的小房子裏，也不肯回頭？
這麼小的房子，只有一個正兒八經的臥室……
霍北擎眼神一黯，就聽霍奶奶不滿道：“當初讓你帶點股份走你不肯，窩在這麼點大的地方，不知道的以爲霍家從前虐待你似的。”
他俊眉微皺，冷着臉走到霍奶奶身邊坐下，渾身都透着一股威脅的味道。
顧初語從廚房端了兩杯水出來，一杯熱水小心的放在霍奶奶面前，一杯隨意的放在邊上，笑笑，“我自己一個人住，房子太大了空蕩蕩的，怪嚇人的。您放心，我的工作還不錯，可以養活自己。”愛倍多書城 .abds
霍北擎飛快看了她一眼，傾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薄削的脣貼上杯口時，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然後……
他喝到了一杯自來水。
難言的消毒水味從舌尖竄到頭頂，霍北擎一瞬透心涼，但依舊面無表情的把水嚥了下去。
霍奶奶掃了一眼一屁股剛好把自己和顧初語隔開的親孫子，冷嗤了一聲，“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已經不是霍家的人了。只是陽陽從小到大都沒住過這麼小的房間，我看着心疼。”
霍奶奶主動提及陽陽，顧初語看向霍北擎，腦海裏盤旋的都是霍陽那一句，“媽咪。”
“陽陽說，他出生前，她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她落在膝頭的手無意識收緊，“除了我，您還和誰離過婚？”
她看着他，目光灼灼，等一個答案。
可沒等霍北擎說話，霍奶奶冷笑一聲，“糊塗東西，不會以爲陽陽叫你聲媽咪就是你的吧？自己生沒生孩子自己不知道？”
顧初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指尖都在顫抖。
她生過的，可是那個孩子……
沒了。
她親眼看見的。
她閉了閉眼睛，盡力讓聲音平穩，“抱歉，是我失禮了。”
霍奶奶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孩子是別人生的，不過是怕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所以借了你的名。”
這就解釋了，霍陽爲什麼會叫她媽咪，合情合理。
可是，借她的名？
那就是他們剛離婚，就有了霍陽？或者更早？
所以，她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正想的出神，手機忽然急促的響了起來。
顧初語的思緒被打斷，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急診值班室的電話，她面色一凜，連忙接起來走到一邊。
等掛斷了電話，她歉意的霍奶奶道：“奶……”一聲出去，又及時止住，抿了抿脣，“抱歉，醫院那邊有臺緊急手術，我得馬上過去。您一會走的時候，幫我鎖上門就可以。”
沒等霍奶奶迴應，她就飛快起身出了門，從頭到尾，都沒多看霍北擎一眼。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霍北擎靜默許久，纔開口道：“爲什麼要騙她？”
霍奶奶從手提包裏抽出一包紙巾遞給他，“擦擦吧。這麼急着趕來，怕我對她做什麼？”
霍北擎接了紙巾，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霍奶奶精睿的眼底閃過一抹失落，撐着膝蓋起身，聲音沉沉的，“你跟她離婚的時候，我就說過，以後你娶誰我不管，但是陽陽，必須在霍家長大。”
“現在這句話依然有效。但她現在過的很好，我希望她不要打陽陽的主意。否則，我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她生死不能！”
丟下這句話，霍奶奶就轉身離開了。
霍陽收拾好東西出來，客廳裏只剩下一身戾氣的霍北擎。他丟下行李，在不大的房子裏找了一圈，連門縫裏都看了一遍，都沒找到顧初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