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語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回了一句,“不用。”這一聲,有點控制不好音量,她餘光瞥見霍陽抖了一下,立刻就放緩了語氣,“我讓人來接我了,您留步。”

    霍北擎臉色一瞬冷沉,一瞬不瞬的盯着顧初語。

    這麼晚,她叫誰來接她?江曜?

    然後往哪兒去?

    南苑?

    去了南苑之後,他還會走嗎?

    霍北擎覺得自己是瘋了,這麼一會,他已經把她即將走的路線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心裏瞬間像是鈍刀子挫肉,疼到顫抖。

    他要拼命繃着,才能壓住恨不得把她掐死的衝動,但嘴裏卻控制不住道:“故作大方縱着人家去表白,又伸腳去攪和人家,有你這麼雙標的嗎?”

    什麼叫一擊致命?

    霍北擎這就是。

    他說的是江曜,可顧初語聽在耳朵裏,一字一句都是在說她。

    是她放縱他撩自己,還伸腳去攪和他跟溫嬈的關係。

    好嘛,昨晚是說她爬了他的牀,又去跟江曜睡,今天又換了個口味,還當着她以後要長期打交道的兩個孩子的面。

    是真的沒準備給她留一點臉。

    顧初語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生氣,喉頭髮梗,想反駁,可她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豆大的眼淚無聲的順着眼角往下流,她拼命咬着脣也忍不住。

    早知道今天晚上霍北擎也會在,她拼着欠傅明舟一個天塌了的人情,也不會來這一趟。

    她也實在沒他這樣的氣魄當着孩子就撕破臉,微張着嘴調整了下呼吸,疾步往外走。

    她頭也沒回。

    像是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他一樣,霍北擎心裏一陣痠痛,邁不動腳。

    霍陽眼睜睜看着顧初語離開,霍北擎連個追的動作都沒有,心裏絕望,眼圈一紅,“哇”一聲嚎啕出聲。

    秦貞手忙腳亂的哄他,怎麼哄都哄不好。

    傅明舟把孩子抱起來,掂了掂,冷眼瞥霍北擎,“你……你還是單着吧!”

    他抱着大哭不止的霍陽,拉着秦貞徑直走了,留霍北擎一個人在包廂裏,當真成了孤家寡人。

    顧初語沒坐電梯,順着樓梯往下走,眼淚根本止不住,她索性也不管了,一路流到了一樓的安全出口,差一步就要跨出門去,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外頭根本沒有什麼人接她,她還要一路哭回南苑。

    想到拼了命也維持不住的體面,委屈,壓抑了許久的恨意和不甘齊齊往上涌,她一步也走不動了,蹲在樓梯口哽咽出聲,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恍惚中,一隻手把她扯起來,她含着滿眼的眼淚一頭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顧初語控制不住的抽噎了一下,轉瞬就聞到霍北擎身上獨特的味道,頓時像是被猜到了逆鱗,拼命的掙扎起來。

    她越掙扎,霍北擎抱的越緊,顧初語掙扎不動,張嘴就咬,她用了很大力氣,隔着衣服就嚐到了血味。

    他一聲不吭,她卻沒出息的先軟了心。百花文學 .baihuawx.

    絕望,無措,她感覺自己被逼到了絕境,鬆開嘴,只有眼淚無聲的往下流,隔着衣衫沁入他的傷口,疼的兩人都撕心裂肺。

    顧初語聲音都在顫抖,斷斷續續的,“霍北擎,你放過我吧……”

    霍北擎收緊了手臂,臉色發白,抿着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不,怕她脾氣一上來,說走就走。

    說放過,那他怎麼辦?

    顧初語被困在他懷裏的一方天地裏,不知道是被勒的還是痛的,呼吸都變得艱難,“你放過我吧,我錯了,五年前,我就不應該給你做那場手術,也不應該在你每次傷口崩裂的時候給你換藥,我們本來就不該遇見,更不該跟你結婚,霸佔你的生活。我錯了,我給你道歉,你放過我……”

    她後悔了,後悔遇見他,後悔跟他有過那麼一點美好,後悔再相遇時,爲自己那麼一點自制力沾沾自喜,才讓自己掉在現在這樣出不來進不去的泥坑裏。

    霍北擎緊繃到冷漠的臉上,情緒陡然崩碎,緊抱着顧初語的手驟然鬆開,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往外蹦字,“你說什麼?”

    顧初語後退一步,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可沒等她說什麼,霍北擎忽然轉身,踢開樓梯口的防火門,大步走了。

    他背對着顧初語走的很快,她自然也看不見他眼底的慌張和無措。

    顧初語站在原地,一口氣本來已經提起,無處發泄,哽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難受的幾欲吐血。

    但是,從那天之後,顧初語就真的沒再遇到過霍北擎,連霍陽多好像人間消失了一樣,她上着班,偶爾覺得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

    一晃到了週末,彎彎約了週六早上的手術,顧初語主刀,謝霖副手,門外簽字的卻不是彎彎的父母,是彎彎的奶奶,連字都寫不利索,在門口耽誤了一會。

    顧初語漂亮的眉毛微微皺起。

    謝霖隔着口罩跟她說話,“鄧宇自首了,于慧慧在保胎。她家裏只有這一個奶奶。”

    顧初語疑惑的看過去,顯然是不明白謝霖的意思。

    謝霖語不驚人死不休,“收買黃彪想要斷你一隻手的人,是鄧宇。”他問,“知道誰逼到他自首的嗎?”

    顧初語眨了眨眼睛。

    謝霖說:“霍北擎。”

    後來謝霖說了什麼,她就聽的不大清了,這是她這幾天從旁人嘴裏聽到霍北擎這三個字,腦子裏空了一會,細想又覺得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霍北擎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那天救了她,自然也會把事情追究到底。

    可他這麼做,圖什麼呢?

    顧初語不敢深想,一想就覺得肺裏燒的厲害,怕影響手術情緒,她站直了身體,轉移了話題,“他自首之前,醫藥費交齊了嗎?”

    謝霖楞了一下,“齊了。”

    顧初語看了一眼已經去簽好字,對着護士千求萬求保住娃娃的奶奶,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羨慕,“那就行了。他最後這點良心,都給彎彎吧,至少還有人等她回家。”

    謝霖仔細琢磨這話,總覺得有點不對。

    沒有人等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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