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哇”的一下捂住口鼻，再也繃不住，弓着身子嚎啕大哭。
“你兒子？”那男人看着周羽，神情迷惑，轉過頭問瘸子。
瘸子瞪了他一眼，解釋道：“這是我在本地認識的小兄弟，也是個有本事的，本來想着，和你見面你省不得要和我拼刺刀，這才帶他過來拉個架，順便把他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聽到這，那男人安慰周羽道：“我馬上就要徹底解脫了，你又哭什麼？”
“這些年下來，我已經很累了，活着比死更難，我早就盼着這一天了。”
“我想的就是回家，回到這片土地，見到爹孃，很快，很快我就解脫了，我心甚慰。”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老瘸子不知從哪拿出一些酒菜，幾個人在一片墳地前坐下來，舉杯共飲。
“你呢，你還有家嗎？”那男人一邊喫着酒菜，一邊撫摸着身下的土地。
周羽愣了一下，想到了不久前送師妹回家，探親時爹抽着煙訓斥他，想到了娘做菜忙碌的身影，想到了弟弟妹妹的頑皮，想到了師父的嚴厲，想到了師孃的溫柔，想到了師妹的俏皮，想到了師兄的寬厚。
“我有一個大家庭，裏面有很多人，我們是一個整體，少了誰都不行。”周羽微笑着回答道，忽然感覺很幸福。
“說的對！”那男人也笑了，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憶，“是啊，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少了誰都不行，你是完整的，很快，我也完整了！”
幾個人忽然一下子開心起來，藉着酒勁，開始引吭高歌，唱的不是什麼蒼茫古調，全是民俗童謠。
接着，老瘸子那兩人互相講着小時候的糗事，聊了聊年輕時的夢想，說了說愛過的姑娘，談了談後悔的事情，最後涕淚橫流，又是哭又是笑，三個人醉成一團。
天快亮的時候，老瘸子醒了，他推了推周羽，又推了推自己的兄弟。
“天快亮了，我們該開始啦！”
三個人很有默契的從樹上扯下樹枝，找到那男人父母的墳，開始挖坑。
挖的差不多了，三個人停了下來。
那男人試着朝裏面躺了一下，發現挖的坑長度不夠，又繼續多挖了一尺長。
男人滿意的看着坑，“這就夠啦！”
他對老瘸子說道：“照顧好自己！”
又對周羽說道：“照顧好你的家人！”
老瘸子噗嗤一下笑了，“你這兩句話不是同一個意思麼？瘸子我孤家寡人，一個喫飽全家不餓。”
那男人也笑了，無可奈何的擺擺手。
他躺到坑裏，左右晃動兩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着抿起嘴脣，爲自己露出笑容。
這時候太陽正好升起，周羽閉上了眼睛，但他感受到了，面前人的靈，消散了。
“走吧！”老瘸子拍了拍周羽的肩膀。
周羽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老瘸子已經將土堆出了一個漂亮的墳包出來。
老瘸子攤攤手，說道：“無他，唯手熟爾。”
周羽對他豎了個大拇指，問道：“不用立個碑？”
“不用啦，他又沒孩子，沒人會想起他來找他啦！況且，我們都是野草，把名字刻在碑文上也會腐爛，但是隻要春風吹到，野草就會重新生長。”
周羽點點頭，朝陽漸漸升高，照在活人身上。
……
林滄早上一起身，便覺得昨晚似乎忘記了什麼。
想了半晌，林滄才猛拍大腿，我的遊魂之眼！
昨天二娃說有塊墳地特別嚇人，總有人說那裏鬧鬼，於是便帶林滄過去看看。
趁這機會，林滄把遊魂之眼安裝在了邊上的樹杈下，正好試驗一番自己的新法術。
但是，林滄忘記了遊魂也是陰魂，甚至還是非常弱小的陰魂，能承受住白天的陽氣嗎？
在野外，遊魂會躲藏在陰氣較重的地方躲避，避免承受陽氣，也避免陽光照射。
林滄惴惴不安，但是早上的修煉和課程安排的滿滿當當，再加上老頭子和先生的監督，林滄脫不開身。
好在林滄一直沒感受到遊魂的消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直到傍晚，林滄才終於找機會溜了出來。
到這時候，林滄反而不着急了，都到傍晚了，這遊魂還沒消失，那今天肯定不會消失了。
想來也是，這法術可是暗藏“堅韌”品質的“相濡以沫”啊！能幫遊魂渡過陽氣的苦難也是應該的！
到墳地邊的樹下，林滄揮了揮手，氣泡主動破裂，遊魂終於解脫出來，委屈的向林滄飛去。
這是一隻小鳥的遊魂，身形小小的，做這差事倒是合適。
林滄摸了摸自己的鳥，向傳穿去一縷陰氣表示安慰。
把鳥放回口袋裏，林滄也不急着查看，晃晃悠悠的朝家裏走去。
憋了一天，正好放鬆放鬆。
回到家，當林滄查看了遊魂之眼的記憶後，林滄立刻就不淡定了。
半夜的時候，周羽三個人來吃了個飯？喫飯的時候還順便在墳頭唱了歌蹦了迪？
接下來，接近白天的時候，三人一起挖了個坑？其中一個人還躺進去了？
給大家表演一個我埋我自己？你們到底喝了多少！
最後，一個身穿斗篷的人從樹林裏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喃喃說道：“爲了不嚇到你們，不被你們發現，今天晚上我也藏的很辛苦啊！”，聲音很柔和。
接着，他便將那屍體從坑裏拖了出來，還不忘將墳頭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