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一聲驚醒發呆的溫酒。

    她緩過神來,輕聲道:“進來吧。”

    聲落後,侍女們捧着一應洗漱之物,還有婚服鳳冠等物魚貫而入。

    頃刻間就把整個偏殿的宮燈都點亮了,依稀晨光和飄搖燭光把溫酒的面容照的暖意融融,也襯得一夜未眠的她氣色越發不好。

    歡天看了,忍不住輕聲在她耳邊問道:“點下昨夜沒睡麼?”

    溫酒更衣之後,緩緩在梳妝檯前坐下,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沒說話。

    昨夜有心之人設下的局面若是成了,如今在這偏殿之中待嫁的應當是那個易容成她的黑衣女子。

    那麼她這會兒應當少說話,儘量不露出馬腳纔是。

    歡天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自家殿下同往常一般同她說話,面上也沒什麼表情,不由得多看了殿下幾眼。

    不過衆人好似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都圍着八殿下來來去去忙個不停。

    小侍女也只當殿下是馬上要嫁做人婦,心中難免有些緊張,神情不似往常那般隨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溫酒坐在銅鏡前一言不發,心下不斷的琢磨待會兒到底會發生什麼。

    她思慮過重,反倒把馬上要嫁於心上人爲妻的小慌張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左右侍女花了整整兩個時辰,爲嫡公主上豔麗無雙的妝,梳了複雜而華美的髮髻,忽然發現這位嫡公主一打扮簡直要甩那位西楚第一美人十幾條街。

    奈何溫酒本人看着鏡中的自己非但沒有半分波瀾,甚至還眉頭微皺。

    侍女們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會兒,纔有人壯着膽子,小聲問道:“殿下可是不喜歡這樣的妝容?”

    溫酒緩過神來,不解的擡眸,“嗯?”

    侍女連忙解釋道:“婚嫁之日,妝容要比平日豔麗些,所以……”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團團打斷了,開口就誇:“殿下容貌驚人,這般打扮再適合不過,若是待會兒晏皇見了殿下,也一定會瞬間爲之傾倒的。”

    溫酒頓時:“……”

    她不就發了會兒呆嗎?

    這些個小侍女都怎麼回事?進來之前偷喫蜜糖了麼?

    溫酒不說話,小侍女就一個接着一個開口誇她,誇得那叫天花亂墜,後面的實在不知道誇什麼好,就說“百年好合”、“白頭與共”這樣的吉利話。

    “賞。”

    溫酒聽多了終於明白過來,一個字就叫小侍女歡歡喜喜的謝恩,頓時安靜了許多。

    而此刻,外間已是天光大亮。

    溫酒起身,歡天喜地便取了珍寶玉石鑲嵌而成的腰鏈來,配戴在她腰間,底部連成的紅珠恰好點綴在裙袂盛開的牡丹花蕊中,可謂是錦上添花相得益彰。

    饒是溫酒這般見慣了世間珍奇之物的人,此刻也不得驚歎製成此物者心思奇巧。

    而此時,幾步開外的侍女忽地其聲道:“殿下,請着婚服。”

    溫酒回頭看去,轉身時腰間珠翠相擊,其聲清脆,奇珍異寶紛紛折射出朝陽璀璨的光輝。

    幾步開外,侍女們展開了火紅的嫁衣,背部是金色的鳳凰展翅而飛,兩處大袖金線飛鸞穿牡丹……

    溫酒原本以爲她在公主府穿的那件已經很好了,見了這件,才知全然不能相提並論。

    算起來,她重生之後這已經是第三次着紅衣了,一次比一次華麗精緻。

    大抵是老天爺也覺着她上輩子嫁不出去是人間慘劇,所以有意予她今生圓滿。

    溫酒忍不住揚脣,站在原地緩緩擡手,小侍女連忙奉衣上前。

    她一雙素手穿過鮮紅的廣袖,輕輕撫過衣襟上的金線,右側的兩名侍女見狀,連忙雙手擡起鳳冠爲她戴上,二十二條流蘇自額頭處垂下,遮住了豔麗奪目的容顏,也半掩了她的視線。

    溫酒被鳳冠壓得擡不起頭來。

    西楚爲了表示嫡公主之尊貴,在阿酒的這頂鳳冠上花了不少本錢,華美精緻至極,同時也……極重。

    溫酒伸手扶了一下鳳冠,恰好此時來傳旨的內侍和禮官們到了,侍女們大開殿門,金色陽光灑落進來,一瞬間好似予她萬丈華光加身,貴氣逼人。

    衆人一時愕然,好似完全忘記了該說什麼。

    而殿外禮樂聲已起,數百樂師琴瑟鼓蕭啓奏《朝凰》曲,爲西楚的嫡公主送嫁。

    溫酒站在朝陽的華光裏,微微擡手朝衆人示意。

    歡天喜地一左一右扶着她,見狀連忙開口道:“殿下起駕!”

    來傳旨的內侍和禮官們好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般,一邊宣旨說吉利話,一邊匆匆退到了兩旁躬身施禮。

    溫酒在侍女們的攙扶下,邁出了殿門。

    陽光有些晃眼,她杏眸微眯,心想昨夜無星無月,還以爲今日天公會不作美,沒想到日頭這樣好,那她擔心的那些事會不會也是想多了?

    溫酒這般想着,不多時就被扶着上了十六擡大轎子,紅地毯一路從安後寢宮鋪到了鳳凰臺,數百名宮人內侍沿路提燈奉寶瓶玉盞,一個個都是笑容滿面,喜氣洋洋的。

    她看着,不由得微微揚脣。

    諸多心事也被鋪天蓋地的喜樂聲吹散了。

    這一路用了小半個時辰,卻什麼都沒發生,連慕容羽那些個人都沒有在半路冒出來同她多說一句話,好像一切的擔憂都是溫酒思慮過重一般。

    直到行至鳳凰臺下,四周樂聲好似一瞬間越發高昂起來,摻雜着謝萬金等人的聲響,立馬就把溫酒的心攪亂了。

    “長兄,來了來了!”四公子今個兒做迎親使,穿的也很紅,一見喜轎來,比自家長兄還高興,連聲喊道:“阿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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