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奧爾德斯認爲自己的優勢在於反應速度——畢竟他每天都要和守衛隊的兩位攻擊型高手訓練,說不上是千錘百煉,好歹也算是在他們的猛烈攻勢下摸爬滾打了好一陣子。這種程度的攻擊不易對他造成威脅,雖然某些時刻對手的動作仍然令他心有餘悸。

    而對手的優勢在於平衡性和身體柔韌度:這兩點也正好是奧爾德斯的弱項。

    一般情況下,在金字塔世界中,男女選手的身體素質沒有明顯差距。有些人認爲,男選手普遍蠻力更強一些,而女選手則是在柔韌度和敏捷度上更佔優勢——這都是些沒什麼科學根據的傳聞,從未被證明過。

    奧爾德斯本來對這件事沒什麼看法,然而,此時此刻,他頓然覺得這一理論不無道理。雖然體型被金字塔世界中和了,身體素質也被升級系統所控制、改變,但是,有些與生俱來的、骨子裏的特點卻似乎被留存了下來。

    他對“平衡感”一詞沒什麼好印象。因此,奧爾德斯認爲,自己在現實中大概就是個平衡能力比較差的人,身體升級也很難改變這一事實。

    他或許需要特殊訓練才能彌補這一缺點,可惜,和平派不存在什麼專家級人物,大家都是憑直覺訓練、憑直覺戰鬥,根本沒有人能指導他如何對待這個如此具體的短板。

    此時此刻,奧爾德斯能做的,只有儘量用武器格擋對方的攻擊,並時刻注意腳下站位,努力保持平衡。

    對手似乎已經觀察到了這點,劍法變得愈發刁鑽,刻意迴避他的武器,強迫他去左躲右閃,或是鋌而走險,在快要被擊中的時候忽然跳開,讓奧爾德斯撲個空,然後立即反擊,企圖把他逼入動彈不得的絕境。

    奧爾德斯在戰鬥的過程中逐漸感到力不從心,心裏也越來越焦躁。

    他想速戰速決,儘快擊敗對手,但是攻擊本就算不上他的強項,對手又如同一團霧氣一般,千變萬化,無形無蹤,無論他如何進攻,總是能被人在最後一刻閃開,怎麼砍怎麼刺怎麼劈,都無法傷到對手的一根毫毛。

    又是一番你來我往之後,距離比試開始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兩人都處於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狀態,攻擊和防禦的節奏明顯緩和下來,甚至每一次武器碰撞都因體力不支而顯得顫顫巍巍。

    奧爾德斯感覺自己持劍的雙手又酸又澀,早沒有開局時那麼穩,與自己身體素質不相上下的對手應該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再這麼打下去,恐怕真的要演變成兒童打鬧。觀衆席也逐漸安靜下去,不時有人打個哈欠,也有人抓耳撓腮、交頭接耳以解悶。

    達莉婭見到此情此景,知道節目效果已經大不如前了,立即決定暫停比試,進行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給雙方選手一個歇息反思、重整旗鼓的機會。

    奧爾德斯知道,這場比試不僅僅是普通的友誼賽,也同樣是一場表演。

    他早就料到,若是比試的時間拖得太長,達莉婭會在中間穿插休息時間,以保證比試全程都能驚心動魄。

    在真正的戰鬥中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但是這次比賽的主要目的就是激勵隊員,或許還能順便安撫一下普通成員,讓他們見識一下守衛隊的實力——節目效果和戲劇性一定要管夠,最忌諱的就是讓觀衆感到無趣,無法集中注意力。

    確信自己能夠得到喘息之機,奧爾德斯纔沒有在被對手壓制的情況下感到慌張。

    現在,他要充分利用這十五分鐘,好好調整心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一場面對和平派成員們的表演,也是面對隊長的表演。奧爾德斯想向隊長展示自己近期的進步和領悟,想向隊長證明,陪同他訓練並非虛度光陰——他真的能得到脫胎換骨一般的成長。

    奧爾德斯不想讓隊長失望。他對在衆人面前大展身手這件事不是太感興趣。然而,他總是願意在隊長面前大展身手,拿出自己最出色的表現——這種意念如同烈火一般,似乎永遠都在熊熊燃燒,也永遠不會被熄滅掉。

    歸根結底,奧爾德斯認爲自己是想要得到隊長的肯定。那個人的肯定是如此難以獲取,如此冷淡而又真摯,他得到多少次都不會嫌多。

    達莉婭去售賣機買了兩瓶礦泉水,分別遞給奧爾德斯和對手一人一瓶。

    根據比賽規定,選手可以去任何地方度過這十五分鐘。對手拿了水就回大本營室內區域了,奧爾德斯則決定留在這裏,滿不在乎地直接在場地中心坐下,坦然接受觀衆們好奇的目光。

    面朝曠野,背對薩默。

    那個人肯定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力不從心。

    因此,此時此刻,奧爾德斯不太確定…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隊長。

    所以他就直接逃避問題本身,壓根不讓隊長進入他的視線,只是凝視着遠處的天際,作茫然思考人生狀。觀衆們自然無法理解他的心情,權當這位守衛隊新秀正在優哉遊哉地發呆放鬆。

    奧爾德斯確實是在放鬆,卻沒有閒工夫發呆——他正在努力回憶着隊長的攻擊方式。若是能成功複製那種一觸即走的風格,他或許還有一點獲勝的希望。

    達莉婭見兩名選手都已經進入休息狀態,暫時性安頓下來,連忙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跑去向隊長炫耀自己的勞動成果——之前的比試一場接着一場,她根本沒時間去接近選手以外的人。

    “這場比試看着效果怎麼樣?”達莉婭得意洋洋地問道,“是不是很驚心動魄、振奮人心?”

    薩默沒有發表評論,只是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希望,這次比賽對隊員們的影響能長久一點。”達莉婭接着說,“畢竟,和屠夫的下一場戰爭可能已經迫在眉睫了。對於大部分人來講,臨陣磨槍還是很有必要的。”

    “熱度持續到談判就足夠了。”薩默終於開口道,“談判結束之後,無論成功與否,屠夫和守衛隊之間必將爆發戰爭。雖然目前的準備稱不上是充分,但是…和平派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得在敵人的勢力壯大之前,將他們徹底消滅掉。”

    薩默平靜地注視着奧爾德斯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他繼續說道,“若是因爲我一個人的錯誤判斷,導致和平派徹底覆滅…”

    “即使真的發生那種事,也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達莉婭立即反駁說,“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而是大家共同做出的決定。”

    “提議人是我,考慮大家的意見之後,最終決定和平派前進方向的,也是我。”薩默沉聲說,“權力越大,責任越大。揹負這樣的責任,我心甘情願。”

    他這樣說着,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奧爾德斯身上。

    “大家都知道你心甘情願。”達莉婭苦笑道,“我們只是…不想眼睜睜看着你被自己揹負的東西壓垮。”

    “放心吧,不會的。我有那麼脆弱嗎?”

    達莉婭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說:“有奧爾在,我很放心。”

    薩默欲言又止,似乎想反駁達莉婭的突然發言,卻又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或是找不到支持自己觀點的論據,只得陷入沉默,過了許久才幽幽地接了一句:“我也很放心。”

    “我這次搞的活動…是不是有點太依賴奧爾了?”達莉婭見隊長沒有反駁,便心安理得地接着說道,“這場比試可以說是迄今爲止最精彩的一場。”

    “他又不會介意。”薩默說。

    “是這樣沒錯,只是…我好希望他能在這場比試中獲勝。這樣就能保證,他還會再創造出一場奪人眼球的比賽。”達莉婭一邊東張西望,一邊鬼鬼祟祟地小聲說,生怕被奧爾德斯的對手聽見。

    “我倒是覺得無所謂,無論勝利者是奧爾還是薇洛,都是實至名歸。我希望兩位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實力,努力挖掘自己的潛力,享受這次的友誼賽,並最終從與對手的對抗中得到一些收穫。”薩默心平氣和道。

    “隊長你…還真是秉公無私。”達莉婭小聲嘟囔。

    “怎麼,你覺得我應該像你那樣理直氣壯地偏心嗎?”薩默不以爲然,“那我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認爲,即使是薇洛取勝,她也一樣有能力再創造出一場精彩的比試。”

    “你說得對,其實我對薇洛沒什麼意見,只是…奧爾現在是和平派的焦點人物,是一位入隊時間不算長卻很有實力的後起之秀,傳聞滿天飛,大家在觀看他比賽的時候自然會更激動些。”達莉婭解釋說,“當然,我是反對不公平待遇的,所以只能在心裏小小地盼望一下。”

    “若是太注重所謂的效果,只會讓自己變得越來越鼠目寸光。順其自然就好。”薩默又開始了他那長輩一般的諄諄教誨,“我信任薇洛,也信任奧爾,他們兩人都具有取勝的能力,但只有更能隨機應變,更能抓住機會的人才能成爲最終的勝利者。”

    薩默其實心裏清楚,自己陪奧爾德斯訓練了這麼久,又和這位新隊員聊過那麼多深沉嚴肅的話題,作爲薩默這個個體而非守衛隊隊長,他還是有一點私心的——他的內心深處埋藏着一個微弱的願望,那就是奧爾德斯能夠憑自己的實力和能力,堂堂正正地戰勝對手。

    薩默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樣的願望。這是對另一名隊員的不公。

    他會做的,就只有高擡貴手放任這點情緒留存在自己心中,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將其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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