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三分鐘。

    達莉婭已經結束了和薩默的對話,回到“裁判席”上——也就是奧爾德斯所面對方向的兩批觀衆之間,繼續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自己手裏的電子保險箱。

    贏了這場比試也好,或許有機會能拿到獎金。奧爾德斯看着那在太陽下閃着光芒的金屬小吊墜,心裏這樣想。拿到獎金,就可以用來還債。他在還債這件事上永遠動力十足。

    這時,奧爾德斯才注意到,面前這羣興致盎然的觀衆中,有個他頗爲熟悉的身影——是那位剛加入守衛隊沒幾天的少年。少年似乎已經安安靜靜觀察奧爾德斯很久了,兩人忽地四目相對,他大概是沒料到自己會被注意到,只得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奧爾德斯倒是也沒什麼話想對他說,於是彬彬有禮地回敬了一個微笑。

    少年見他心情不錯,便不再那麼緊張,躊躇了兩秒,終於試探着伸出右手,向他豎起大拇指。

    這孩子也許是把我當成什麼和平派大人物了,奧爾德斯心想。

    畢竟隊長做科普的時候,他也在場,只不過是以看熱鬧的路人身份。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他確實像個重要人物,是隊長的親信、左膀右臂,奧爾德斯對此感到頗爲滿意——雖然這一形象並不完全屬實。他離“重要人物”級別的實力還相差甚遠,只不過是這孩子沒見過世面罷了。

    奧爾德斯不確定其他隊員、成員是怎麼想的,至少這位少年新隊員肯定有被這場驚心動魄的比試激勵到,奧爾德斯能看到他眼中無比興奮的閃光。

    即使是隻能影響到一名隊員,一名隊員而已,奧爾德斯也一樣會感到滿足。

    他相信,一名偉人就足以改變世界,也同樣相信…一名隊員就足以改變守衛隊。

    隊長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以一己之力扭轉大局勢的人。奧爾德斯相信自己也可以是。眼前的少年也可以是。守衛隊的每一名隊員都可以是。只是需要一些幡然醒悟,一些勤奮與堅持,再加上一些運氣。

    這樣想着,奧爾德斯下意識看向抱着梅爾坐在遠處的伯特蘭。伯特蘭的理論確實很有說服力,卻不足以令他信服。奧爾德斯已經見識到了不少隊員沒主見沒毅力的一面,但是他依舊相信,這世界上不存在一成不變的人,也不存在永遠的廢物。

    若是舉手之勞就能夠幫助他們改變自身的話,奧爾德斯樂意這樣做。

    冷靜下來之後,他逐漸感覺,比試的輸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無欲則剛,在減輕壓力和期待值,排解緊張情緒之後,奧爾德斯認爲自己反而能發揮得更加自如。棋逢對手時,沒有什麼比心態更重要。

    更何況,此時此刻,他的對手無論是在實力的發揮上,還是在心態上,都更佔優勢。

    伯特蘭也注意到了奧爾德斯的目光。他只比少年新隊員大兩歲,卻遠比那孩子成熟,還自帶一種目空一切的強大氣場,似乎永遠都不會顯露出一點緊張或是慌張。伯特蘭莫名其妙地看了奧爾德斯一眼,又看向薩默,大概是想讓隊長先生來解答自己的疑惑。

    薩默沒有任何表示,假裝沒看見,繼續維持着他那沒有表情的表情。

    伯特蘭只得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奧爾德斯,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悅,好像在質問他“看我幹嗎”。梅爾則友善得多,溫順地趴在主人的臂彎裏,看着奧爾德斯發呆。

    奧爾德斯笑了一聲,不敢繼續得罪自己的三位陪練之一,只好轉移視線,繼續去看天上的雲。

    也不知道伯特蘭對我剛纔的表現作何感想,奧爾德斯漫無目的地想。大概是不屑一顧。想得到這傢伙的肯定,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所以奧爾德斯根本不會抱任何希望。還是得到隊長的肯定這個目標更現實一些,而且更讓他鬥志昂揚。

    “距離比賽再次開始還有一分鐘。”達莉婭像模像樣地宣佈說。

    站起來四處走動的觀衆們紛紛坐回原位,奧爾德斯的對手也準時從大本營中走出來,昂首挺胸健步如飛,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奧爾德斯也不動聲色地站起來,他遠沒有對手那樣的自信,但也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心灰意冷。即使實在無法取勝,他也要輸得漂亮一點,輸得問心無愧。

    薩默望着奧爾德斯刻意迴避自己的背影,冰冷嚴肅的神情似乎稍稍緩和了些。

    比賽再次開始。

    對手率先發起攻擊,又一次避開奧爾德斯的武器,選擇從側面砍來一劍,動作輕盈有力,速度極快,寒光一閃,劍刃就已經靠近身側,強迫他去狼狽躲閃。

    奧爾德斯緊繃的神經放鬆了十五分鐘後,反應力又恢復到了正常水平,轉瞬間就預測出了對手的攻擊軌道。他腳下雖沒有動作,舉劍的雙臂卻猝然轉向,只聽噹的一聲脆響,對手的劍被他擋在安全範圍內。

    在上半場,更確切地說是上四分之一場比賽中,對手屢次用同樣的方法試圖改變他使用武器的防禦方式,利用奧爾德斯不擅長躲閃的短板突破他的防禦,有那麼幾次險些將他直接制服,但始終是沒有成功。

    這一戰術不無負面效果,奧爾德斯已經逐漸適應了她躲避武器的技巧,也積累了不少經驗,對手純粹利用他缺點獲勝的計劃變得愈發艱難。

    兩人一個利用缺點,一個迴避缺點,雖然打得難解難分,但終究是奧爾德斯更加被動。

    對手臉上意氣風發的神色黯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略帶憂慮的嚴肅。她輕飄飄地將劍收回,又毫不猶豫地向奧爾德斯沒有武器保護的另一側砍去,卻又一次被奧爾德斯穩穩擋住。

    隊長在訓練時經常會有這種忽然轉向,從反方向進攻的舉動,奧爾德斯對阻擋這種攻擊早就輕車熟路。隊長的突襲依舊難以預測,但是對手的砍擊速度遠不如前者,奧爾德斯能輕易識破,並下意識地做出最精準的防禦。

    對手見兩次迫使他躲閃都不成功,自知奧爾德斯有意防備,不敢繼續死鑽牛角尖,只得暫時放棄特別戰術,下一劍就直直地向着奧爾德斯的胸口刺過來。

    這正是奧爾德斯想要達到的效果——他在保護胸口這件事上頗有心得,尤其是在對手不擅長快速攻擊的情況下。對手連續刺出數劍,被他一一輕鬆防住,觀衆席上再次騷動起來。

    對手逐漸急躁起來,見直刺不成,又改成劈砍,動作幅度依舊不小,奧爾德斯繼續穩紮穩打,堅持不怎麼改變自己腳下的站位,遊刃有餘地用劍身抵擋住每一次攻擊。他沒有貿然反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薩默的戰鬥風格講究以攻爲守。

    奧爾德斯知道,自己無法在短時間內直接複製隊長的戰術,但是他可以儘可能地去模仿,然後把模仿成功的部分和自己原本的風格相結合。

    這是一場賭博。若是融合得不恰當,很容易弄巧成拙,呈現出東施效顰的效果。

    然而,奧爾德斯沒有別的選擇。此時他的防禦看似得心應手,這樣的局勢卻持續不了多久,一旦對手隨機交替普通攻擊和針對他弱點的“特別”攻擊,她的攻勢將令奧爾德斯防不勝防。

    取勝的唯一希望,是堅持防守,靜待時機,只要對手露出任何破綻,他將會在頃刻間轉守爲攻,再以攻爲守。然後,在對手再次扭轉戰局之前,將之直接擊敗。

    也是在自己的體力耗盡之前。

    對手見他似乎是放棄了主動反擊,進攻動作變得越來越大膽,攻勢也愈發猛烈。奧爾德斯不動如山的架勢逐漸瓦解,兩人的站位開始圍繞着賽場旋轉起來。

    奧爾德斯擡劍阻截了頭頂上空猛劈下來的一擊,感覺自己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咬住下脣,第一次在觀衆面前顯露出了一點迷茫的情緒。

    這點細微的神色波動被薩默看在眼裏。隊長先生稍微改變了自己的站姿,繼續默不做聲地觀戰。

    奧爾德斯後退兩步,讓開對手的劍刃,又倏地把劍身下壓,擋住了向他小腹刺來的一擊。

    對手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跟着把武器往下一指,衝着他的膝蓋平砍一劍。

    奧爾德斯無法再退,背後就是大呼小叫的觀衆們,他只得再次把劍往地上一戳,用劍身硬生生把攻擊擋在了自己的右前側。在對手收回力度的一剎那,奧爾德斯驟然發力,猛地拔出受困的武器,在碎土飛揚中向左側閃開一步,給自己留出繼續後退的餘地。

    對手的劍立即追了上來,被他剛剛恢復自由的劍勉強堵住。

    好險。奧爾德斯一時間只能聽到自己心臟咚咚亂跳的聲音。

    若是他的反應再慢半秒,在這種武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肯定會被對手當場制服。

    對手的進攻絲毫沒有要鬆懈的意思,奧爾德斯怎麼也找不到破綻,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她只是閱歷比我略微豐富了一點而已,就已經把我逼得無計可施,奧爾德斯想。我這樣的水平,真的可以與屠夫的部下抗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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