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默的臉色迅速陰沉下去。
“你反應很快。”屠夫用敬佩的眼神打量着對方，“想必是天天都在思考越獄的事，真是兢兢業業的好隊長。”
“你要拿那東西來交易？”薩默語氣冰冷。
“是的。我把那東西埋在了金字塔底層的某個地方。如果你們答應撤出停戰區，放我一條生路，我就把座標告訴你。”屠夫一本正經道，“怎麼樣，是不是不錯的交易？”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實話？”薩默問。
“我沒辦法證明。”屠夫把手一攤，“但是，恕我直言，你們若是得不到那東西，就不可能成功越獄。我沒猜錯的話，這是和平派目前的唯一一條線索，不是嗎？”
薩默沒有回話，一副陷入沉思的狀態。
除了三位完全摸不着頭腦的預備役之外，其他隊員似乎都能跟得上兩人對話的邏輯。
“隊長先生。”屠夫把聲音放柔和了些，用最誠摯的語氣提出建議，“帶着你的追隨者們——和平派的成員們，還有你那可愛的吉祥物一起逃離這個虛擬世界，是你的當務之急，不是嗎？我這麼一個衆叛親離、被你們折斷翅膀的孤家寡人，有什麼可怕的呢？”
這年輕人大概是老狐狸轉世，很能讓人兩頭爲難。
“不，你一定會捲土重來。”薩默冷聲道，“我不能放你走。”
“捲土重來？你太高看我了。”屠夫臉上笑意不減，“我連一個親信都沒能剩下，四面又都是想要把我大卸八塊的虎狼，即使你們放我走，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以及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裏。爲了一個意志消沉的手下敗將而放棄重獲自由的可能性，有必要嗎？”
這就是…他的殺手鐗嗎？薩默心想。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相當誘人的籌碼。屠夫所說的那套對於未來生活的規劃，也不像是臨時胡謅的便宜諾言，其目的大概也不只是用來蠱惑他那麼簡單。實際上，薩默私下裏認爲，屠夫或許真的想在這次慘敗之後金盆洗手。
衆所周知，屠夫是個睚眥必報、兇狠殘酷的人，但是，這次進攻耗幹了他的所有心血，夜以繼日的苦思冥想和辛勤工作，轉瞬間就付諸東流，無論是誰都會備受打擊，更別說是屠夫這個極度自傲，又已經被打擊過一次的人。
他會心灰意冷，是情理之中的事。會認爲自己“差生”的定位無法改變，也是有跡可循。
屠夫會再回來報復守衛隊嗎？也許會，但這既不是大概率事件，也不可能在近期內發生。
薩默之所以不想答應和屠夫交易，擔心屠夫繼續禍害和平派是一回事，還有另一個同樣重要的原因——懲罰。
屠夫不可以被和平派原諒，儘管他手裏有和平派想要的東西。屠夫不可以被放任逍遙法外，過優哉遊哉、幸福快樂的土匪頭子生活，儘管金字塔世界中不存在法律。這種惡貫滿盈、死不足惜的惡敵，根據和平派和守衛隊的規定，必須斬殺，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薩默作爲和平派守衛隊隊長，自然得遵守自己制定的相關規矩，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
現在或許是特殊情況，但是他的底線不能改變。
薩默擡手示意稍等，隨即轉過身，面對一直禮貌保持沉默的同伴們。
絕不能放走屠夫。無論代價是什麼。
“和平派拒絕交易。”薩默一字一頓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確定嗎？”屠夫耐心十足，“你們也要重蹈我的覆轍？”
薩默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屠夫剛纔特意強調“是仇恨讓我誤入歧途”，就是在警告他面前的特別小組：不要被恨意矇蔽雙眼，冷靜下來，才能看到、意識到最重要的東西。不要因爲私人情緒而走上歪路，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後悔莫及。
“謝謝你的勸誡。”薩默面無表情，“但是，對和平派來講，剷除屢次來犯的死敵，比不知真假的線索更重要。這是我們一致作出的決定。”
“我們或許能有朝一日重獲自由，戰死的同伴們卻不能。”
“爲了不愧對和平派的英雄們，守衛隊不能放任你活着離開這裏。”
“即使是重蹈覆轍，”薩默擡手拔出腰間的武器，“我們也心甘情願。”
“…頑固。”屠夫嘴脣微動，“頑固的傢伙們。”
薩默死死盯着對方的眼睛，時刻準備擡手示意特別小組發起進攻。
那雙欠缺喜怒哀樂的灰暗眼眸中，看不出絕望，卻好似有一線希望在閃閃發光。
…爲什麼？爲什麼你還在虛張聲勢？
“騙你的。”屠夫眨了眨眼睛，從大衣內側口袋裏拿出了什麼東西，“你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裏。”
他把那片單薄的圓形碎片放在手掌中，伸直手臂展示給薩默看。
兩人之間還隔着一些距離，但薩默基本可以確認，那就是和平派想得到的線索。似乎不像是假的，這種東西也很難造假。
薩默再次擡頭看向屠夫，眼神中的困惑顯而易見。
“既然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滅了我，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屠夫嘆了口氣道，笑容變得溫和了許多，“按照和平派的規矩，我必須死，那麼，看在我送給你這麼重要東西的份上，能不能來個痛快點的死法，嗯？”
薩默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屠夫做了個幾乎誇張的拋物動作，他朝思夜想、夢寐以求的東西，就這麼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向着他飛了過來。他此刻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感在胸腔內激盪，右手仍固執地攥着劍柄不放，左手卻下意識伸出去接…
驚喜。驚喜來得如此突然。在他忍痛割愛、決定拋棄線索爲同伴報仇的下一個瞬間。
時間的沙漏彷彿在此刻停駐。
奧爾德斯確實是和平派的吉祥物。他在剎那間這樣想。
可是，在接住碎片的那一刻，薩默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視線被空中物體吸引的同時，一把袖珍□□從屠夫的袖口裏滑落，穩穩停在那人的掌心。反應過來時，他已然被漆黑的槍口瞄準鎖定。
死寂。然後——
砰。砰。砰。
三聲槍響撕裂了靜謐的午夜。
這着實符合屠夫的風格。玉石俱焚。絕不肯獨自上路。一定要拉上自己的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