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 218 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爲避免每次穿越水幕都把頭髮淋溼,薩默很不情願地在髮梢晾乾之後把長髮紮成馬尾,藏在防水外套自帶的內堂寬大的帽子裏,這才從鋪天蓋地的海水中逃過一劫。

    他平時都披散着頭髮,很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狀態,儘管總是隨身帶着皮筋以防萬一,戰鬥中卻也鮮少顧及這些,這是奧爾德斯第一次見到他束起頭髮的模樣。

    奧爾德斯還能怎麼想呢,一個字,颯!更確切的感慨是,別有一番風味,他很喜歡。現在還是討伐過程中,他不好開啓吹捧模式,只好中肯地安慰道“很清爽很朝氣”,並打出萬能手勢——熱情滿溢的大拇指。

    薩默被奧爾德斯歡快的樣子逗笑了,沉悶的情緒消散,不再關注這些小事。他其實有點好奇,奧爾德斯更喜歡他哪種樣子,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反覆穿越水幕的過程中,奧爾德斯整個人呈現出了相當分裂的狀態,一半時間在潛意識裏欣賞隊長的新發型,一半時間企圖從渾身冰涼中緩過來,逐漸忘記了什麼別的事情…

    黑色曲線就在這個時刻趁虛而入,再次如鬼魅一般憑空浮現,可把奧爾德斯嚇了一跳。

    然而,這次他可不會條件反射地去處理飛爪,而是快速進入狀態,和薩默交換目光,調整距離,開始砍瓜切菜忙碌起來。又是五分鐘的高強度戰鬥,即使是即將到達三級身體完全體的奧爾德斯,在最後的時段也有些精疲力竭。

    攻勢一衰退,薩默就呼喚左右鄰居,讓他們傳話,遠征隊在安全區集合開小會。

    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遠征隊的小船就接二連三撤出危險區,在平靜的水面上頭對頭擺出花瓣似的隊形,等待隊長髮話。

    薩默沒有去尋找無主中型船,因爲他要傳達的信息很簡潔:“我對觸手攻擊的觸發原理有個推測。那就是,累計傷害。第一個觸發攻擊的是我,黑色曲線從我造成的傷痕上萌生綻放,奧爾德斯那邊卻沒有出現類似的現象。你們還有誰見識到了曲線出現的具體過程?”

    片刻的猶豫之後,幾名隊員接連舉起手:分別是伯特蘭、達莉婭、男高層和埃莉。恰好每條船上各一人,且都是身體升級程度更高的那個人。

    “果然。”薩默眸底流露出預測被印證的喜悅,不甚明顯,從奧爾德斯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背影,唯有在薩默環顧四周的時候才能收穫珍貴的一瞥,他卻清楚地感受到了隊長先生內斂而自信的情緒。

    “討伐者個人累計傷害到達一定閾值,最後一次攻擊必定會散發出黑色曲線,引來觸手突襲。這個人的搭檔是被連累的,因爲觸手的攻擊目標不光是討伐者本人,更是他所在的船隻。爲保證公平,或降低難度,一次襲擊會清空同船兩人的累計傷害,等兩人中更強的那位再次抵達閾值,纔會引來下一次攻擊。”薩默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並收穫了衆人肯定的目光。

    他頓了頓,繼而總結道:“所以,爲了確保安全,各位要謹慎留意自己的體力狀況和累計造成的傷害,尤其是小組主力。我相信,以你們的能力,能夠完成這些基礎估算。不能確定的時候,一定以慎重、自保爲先,不要唐突冒進,用自己和搭檔的生命去冒險。如果能做到每次觸發攻擊之前都稍事休息,養精蓄銳,觸手的威脅就能被降到最低。我想各位也明白,這個攻擊機制的存在意義就是以淨攻擊力和耐力爲基礎進行淘汰,它對我們的威脅是最大的,尤其是體能尚未到達頂峯的非高層隊員。一定要重視。”

    衆人點頭表示收到,薩默也不再多廢話,守衛隊的隊員們還是很惜命的,和競爭派風格完全相反,大概也有一些被他性情影響的原因。

    目前只有薩默組觸發了第二次攻擊,這也就意味着,其他組也將在短時間內面對同樣的情形,於是,遠征隊一起在安全區休息了一陣,其他人是準備苦戰,而薩默和奧爾德斯則是在激烈廝殺之後短暫歇息、恢復體力。正好到了午飯時段,大家便抓緊這個機會快速進食。

    薩默的心情頗爲不錯,終於爲遠征隊設計了最安全的禦敵方案,奧爾德斯也跟着心情不錯,喫餅乾的時候也不安分,總是偷偷看他。

    “怎麼了?”薩默微微含笑問他。

    奧爾德斯直白道:“我只想說,這麼精確周到的分析,不愧是你。”

    就是沒能看到隊長先生髮布號令時的神情,有點可惜。

    薩默不知何時已經習慣了奧爾德斯式“吹捧”,面不改色,略一頷首表示接受:“也是基於你提供的信息,才讓我信心倍增。多謝。”

    “沒事。”奧爾德斯搖頭,“我還能做得更好。”

    兩人面對面坐在小船上,船身隨着細微的波浪起起伏伏,頗有種文藝的氛圍。

    遠處,海怪正在高傲地搖頭擺尾。

    距離太遠,奧爾德斯聽不見那些位置討伐者的驚呼聲,卻能看到外表熟悉的小船被撞飛出去,或是在千鈞的力道下直接灰飛煙滅,棧橋的默認位置自動添加新的船隻,可憐的討伐者們要麼落水掙扎,要麼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湮滅,只留下閃閃發光的ID在水中漂盪。

    這無疑是個誘人的餌。

    其他討伐者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駕船過去,還沒來得及撈起ID,就成了海怪的甕中之鱉,在一記毫無徵兆的重擊下,自己也因貪婪而化爲食餌,繼續誘惑其他躊躇不前的討伐者,由此往復。

    永遠有競爭派選手爲了越積越多的ID鋌而走險。畢竟,在他們眼裏,粉身碎骨只意味着退出遊戲,回到現實世界,唯有在怪力襲來的最後一刻,纔會被死亡的陰影猝然籠罩,纔會有“萬一…”的念頭一閃而過,卻早已失去安全脫身的可能。

    也不是全然不存在得手者。

    然而,奧爾德斯覺得,海怪是在故意放縱他們。如果人人都“喪身魚腹”,那麼,討伐者會意識到這是個固定機制,目標就是無人生還,從而不再嘗試,誘餌的效果便大打折扣。

    海怪本身,或許是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傻大個、空有蠻力的癡呆石雕,它背後卻是詭計多端的創造者,會設計出這種程序也絲毫不出人意料。

    再加上會去海怪頭尾附近討伐的,多半貪圖那裏薄弱的皮膚和加倍的貢獻值,本就是一批亡命之徒,想要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就像在捕鼠夾上放置奶酪,這麼看來,貪婪的討伐者和那小小的饞嘴老鼠也沒有太多不同。

    奧爾德斯靜靜看着海怪“辣手摧花”,將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狠狠懲戒,給予他們最絕望的消亡,心中並沒有太多波動,只是堅定了他決不冒險的想法,以及一定要破解囚籠的決心。

    那些蝗蟲一般的競爭派,推卸責任、輕視生命,熱衷於自欺欺人,卻也是環境影響的後果。和平派並非絕對的好人,一旦對遠征隊造成威脅,奧爾德斯也會毫不猶豫地斬殺對方,然而,他同樣想要終止這荒謬的一切。

    並讓創造者受到該有的懲罰。那傢伙在奴役統治別人的同時,就該做好終有一日被別人拖下神壇的心理準備。

    薩默也在觀察遠處的戰況,反應平淡,他早已過了奧爾德斯那樣鬥志昂揚的階段。並不是被現實打敗,而是被現實同化,即使沒有放棄戰鬥,也不再過度期待未來。他在心裏默默琢磨着,如果自由派前領袖也在場的話,也目睹了這一切的話,會怎麼想呢?

    自由派已經解體,曾經的夢想恐怕就此變得一文不值,熱烈追逐過的目標也像一場美夢似的遙不可及。那麼,他又是在爲了什麼活着呢?他有沒有改變信仰呢?

    薩默有一些推測,就像他對奧爾德斯說的那樣,他莫名感覺自己對這位奇人有些瞭解,基於一種感同身受的共情。

    自由派曾經的夢想,就由和平派來接手,由和平派來代爲實現。薩默不喜歡做出過於理想化的承諾,但若是面對自由派前領袖,有些話必定會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他不禁搖頭苦笑。自己原來是個如此情緒化的人。薩默未曾見過自己這樣一面,直至近期,得知自由派的存在和遭遇之後。

    因爲他的噩夢早已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實現。薩默隱約覺得,他彷彿在遙遙面對某種意義上的另一個自己。即使對方和他截然不同,在他眼裏,對方就是另一個自己的寫照。

    自由派…自由派…

    薩默從衣兜裏掏出外交用手機,上面依舊空空如也。

    他期待遇到自由派前領袖。與此同時,他又從心底感到些許不安和躁動。

    奧爾德斯洞察到他此刻浮動的心情。

    “沒事的。”奧爾德斯輕聲說,別人聽來或許不知所謂,薩默卻從他的聲音裏汲取了一絲安寧,“越獄計劃不是一個人的使命,尋找自由派的行動也同樣如此。整個遠征隊都在你身邊。”

    “也對。”薩默輕輕呼出一口氣,渾身彷彿也隨之輕盈了些。

    奧爾德斯,從和平派最低谷到近日穩健進步的唯一見證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

    這位…吉祥物、優秀隊員,具有特殊的象徵意義,彷彿是和平派歷史的濃縮、和平派鬥志和堅韌的凝結。在這麼一個人身邊,薩默的確能收穫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這個人的榮耀不光屬於和平派,奧爾德斯的出現也成了薩默溺水時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薩默緩緩回神。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當初爲什麼會不合常理地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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