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浮光花隨風起伏,遠遠望去,宛如妖豔的舞娘,令人迷醉。

    昏迷的曲昆傑“醒來”後,眼前的景象使他迷糊的大腦頓時清醒:“爲何…”

    熟悉的裝潢,美味的飯菜,還有日思夜想的親人。

    未等曲昆傑回神,就有一個小炮彈衝過來,抱住他的小腿,興奮的叫:“爹爹。”

    曲昆傑低頭一瞧,這不是他的小兒子,他怎麼在這?

    “郎君。”溫婉的妻子款款而來:“飯菜已備好,可要享用?”

    曲昆傑茫然地向前望,只見飯桌上不僅坐着父親,還有終年臥病在牀的母親。

    “母親,你…痊癒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傑兒忘了?”曲昆傑的母親說:“傑兒及時求藥歸來,以解大靕疫災之危。故聖上加官進爵,特意指派御醫爲我診治。”

    曲昆傑聽得糊里糊塗,他不是在幻暮之林穿過浮光花海嗎?怎麼醒過來就在家中?還發生了這麼多他不知道的事?

    “爲何孩兒並無此記憶?”曲昆傑問出心中疑惑。

    “定是因郎君從幻暮之林回來後生了場大病,臥榻數月,不知曉也是情理之中。”

    “當真?”

    不僅是妻子,連父母和兒子也一臉肯定,讓曲昆傑疑慮一點點減弱。

    當溫熱可口的菜餚入口,當與父母帶有體溫的手交疊,當闔家歡樂的笑聲傳入耳,曲昆傑漸漸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真的成功穿越幻暮之林,帶回海銀沙,從此官運亨通,家宅和睦。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如果有人能撥開層層的白霧,便看見暈倒在地,全身被根枝纏繞的曲昆傑面露微笑。再仔細一看,他的衣服被花莖的枝刺劃破,身上留下多處細小的傷口,滲出絲絲血液。鮮血滴落泥土,被浮光花的根貪婪的吮·吸。

    倒在曲昆傑附近的另外六人遭遇到同樣的情況。

    這便是浮光花的可怕之處,它散發出的無味白霧有致幻的作用。它能夠使吸入霧氣的人昏迷,併產生美好的幻覺。

    只要是生命,都有渴求,求而不得的最易令人沉溺,包着糖衣的炮彈永遠是最恐怖的。

    越是意志薄弱的人,越快沉淪在浮光花虛構的幻覺中。

    經歷多年戎馬生涯的曲昆傑尚且如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包括蕭林。

    咱們的主角意志不算弱,可內心深處有個遺憾,這次幻夢危機將她的心魔釋放出來。

    “你們怎麼…”蕭林無比驚訝:“不,你們沒事吧?喪屍來襲時,你們在哪?”

    站在蕭林前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清秀的臉上只顯出了一種病態的蒼白,卻無時不流露出高貴淡雅的氣質,配合他欣長纖細的身材,頗有文雅之氣。女人柳葉眉,水靈靈的大眼睛,櫻桃小嘴,是個可愛漂亮的人。

    這兩個人是蕭林在孤兒院的好友,男的叫符弘博,女的叫施鈺彤,他們的結交還有一段因緣。

    符弘博曾患有自閉症,剛來孤兒院的時候經常受欺負,施鈺彤看不過眼,告狀到院長媽媽。

    雖然院長媽媽批評過那幾個熊孩子,但是幾句責罵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過後變本加厲欺負符弘博,還不放過施鈺彤。

    後來無法視而不見的蕭林揍了他們一頓,他們纔不敢再犯。

    就這樣,三人“不打不相識”。隨着認識的時間越長,友情越深厚。

    不過在符弘博十歲那年,幾個自稱是他家人的人接走他,聯絡也越來越少。再後來施鈺彤考到上京大學,而蕭林就輟學打工。

    即使三人漸行漸遠,但是基本的聯繫還是有的。由於孤兒院的彼此相依,他們更珍惜互相的友誼。

    但是末世降臨,最後的聯繫徹底斷了。蕭林一直擔心兩人的安危,但自顧不暇,又不知兩人的蹤向,一直未能去找。

    久違的重逢使蕭林一時間忽略了符弘博和施鈺彤出現的不合理性,激動萬分:“你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施鈺彤親切的拉過蕭林的手:“我們沒事,倒是你一直沒有音訊,我和弘博很焦急。”

    “喪屍來襲的時候,我跟着大部分人逃到安和聚居地。”蕭林即便是講述最艱難的經歷,嘴角仍然是翹着:“以爲國·家很快把喪屍消滅,我想等平息了再去找你們,怎知喪屍越來越多。”

    “沒關係,”符弘博上前搭上施鈺彤的肩膀:“只要你平安,我們就放心。”

    “你們…”兩人的親密令蕭林眼神興味,揶揄道:“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符弘博和施鈺彤甜蜜的相視一笑,也不扭捏,大方承認:“是啊。”

    蕭林情不自禁地向前擁抱兩人,她真心爲他們感到高興。

    其實在孤兒院的時候,蕭林就看出符弘博與施鈺彤的感情很好。

    符弘博雖有患有自閉症,但那是輕度的,起碼他願意與施鈺彤及自己交流。他有一顆稚子之心,單純真誠。只要他有的,肯定把最好給施鈺彤。施鈺彤則像個軟軟的糯米糰子,溫暖貼心,包容着符弘博浮於表面的孤僻。

    蕭林一直認爲兩人就像彼此缺失的半圓,一起才圓滿。

    原以爲符弘博被據說是富豪的家人接走,他和施鈺彤緣分到此爲止,沒想到有情人終成眷屬。

    “對了,你們在哪個聚居地?”蕭林纔想起這事。

    符弘博說:“我們在上京基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上京的高層已經研製喪屍疫苗,喪屍全被消滅了。”

    “喪屍全沒了?”蕭林喫驚的問。

    “對啊,”施鈺彤興高采烈的挽着蕭林的手臂,親暱道:“喪屍都殺光了,末世結束,世界重歸和平。”

    興奮喜悅的蕭林開始冷靜下來,抽出手臂,冷峻之色漸現漸現。她想起來了,自己應該在幻暮之林,身在末世的符弘博和施鈺彤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你們到底是誰?”蕭林退後幾步,提防道。

    施鈺彤彷彿沒看見蕭林的敵意,仍舊熱絡道:“蕭林你這是幹嘛,我們是你的好朋友啊。”

    “是啊,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符弘博附和道。

    這時蕭林可以確定眼前的兩人不是自己的好友,因爲符弘博從來沒有試過說一句話超過十個字,臉上更不會有那麼多表情。

    “你們不是說是我的好朋友嗎?”蕭林譏諷笑之:“那好,你們一定知道我們之間的暗語吧。”

    施鈺彤一愣,打馬虎眼:“難得我們重聚,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不記得?還是根本不知道?”

    蕭林揪着這個問題不放,符弘博和施鈺彤依舊給不了令她滿意的答案,但臉上的笑意不曾減少,好像蕭林怎樣給他們臉色看,他們都不會生氣。

    這裏就體現浮光花所製造幻覺的特點與劣勢,它能夠根據中幻者的談話而改變幻境,使之更接近真實,更容易受到迷惑。缺點是它無法讀取人的記憶,若是中幻者深究,幻境的細節即刻出現紕漏。

    蕭林懶得和兩個冒牌貨浪費脣舌,她環顧四周,場景是她記得最牢的孤兒院。

    可這只是她在心中虛構的最美好幻想,現實中的孤兒院早就被拆除。不過因爲那裏有她敬愛的院長媽媽,有過最純潔的友情,所以她只保留了孤兒院最初的印象。

    蕭林整理事情的脈絡,首先自己進入浮光花海這一點是確定的,結合烏古郎提過浮光花能使人迷失心智,那麼現在的所視所聽極有可能是浮光花製造的幻像。

    蕭林右手一揚,卻無法像往常那樣召出黑劍,這下心裏的猜測得到肯定。

    “既然是假象,那就……”

    蕭林反手給自己一巴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不但聽着覺得痛,蕭林的臉也是火辣辣的疼。她摸着臉上的紅印,剛舒展的眉頭又擰緊。

    “沒道理啊,在幻境中應該感覺不到痛的。”她想不通。

    蕭林以爲浮光花的致幻類似現代的深度催眠,自己在做夢。只要夠痛,就會醒來。

    其實不然,更貼切形容浮光花能力的詞是幻想具現化,更接近幻術,連痛感都能幻化。唯有摧毀致幻的根源浮光花,才能脫離幻境。否則身在其中的人,做什麼都是徒勞。

    雖然蕭林戰鬥力強悍,但不擅長精神系的攻擊,被異世能量改造過的浮光花數量衆多,她自然掙脫不出幻境。

    “蕭林你爲什麼自己打自己耳光?”施鈺彤走近,關心問。

    蕭林猛的往後跳,這一跳使她想起之前忽略的事——檸檬不在衣襟裏。

    那麼檸檬在哪?

    檸檬沒有中招,圍着昏倒的蕭林身邊走來走去,時不時舔舔她,還用前爪輕輕的推她。

    可是不管它怎麼做,蕭林都沒反應,一動不動的躺在那。

    焦急的檸檬小聲嗚咽:“嗚嗚。”

    它不明白蕭林爲什麼突然暈倒,怎麼叫都不醒。它很怕,此時怎麼都不迴應的蕭林很像死去的母親,以前母親經常這樣奄奄一息,它擔心蕭林最後的下場和母親一樣。

    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幹了一遍,蕭林仍然沒回應。最後悲慼戚的檸檬窩在蕭林的肩窩處,不停地叫喚。

    困在幻境中的蕭林也不好過,她試過各種辦法,動用了所有的異能,甚至使出殺手鐗——召喚蟲洞,可惜無一成功。

    在這幻境中,她淪爲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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