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速度這麼快。
要是慢一步,牛老三的手指頭就剁掉了。
這時我心甘情願地,叫牛老三一聲牛叔,還鄭重地對他說:“牛叔,謝謝!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牛老三苦笑一聲,對我擺擺手。
張鐵山嘿嘿一笑,說真沒想到啊,牛老三你還挺仗義,剛纔要剁手指頭的架勢,絕對是一條漢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暫時不動刀子了,那個誰,把東西拿出來,讓這個叫玄真的小傢伙,給咱好好相一相。
張鐵山三十八九歲,紅衣女比他小了十來歲,看樣子兩人還沒有正式結婚,不然張鐵山不會以無所謂的語氣,稱呼她爲那個誰。
紅衣女聽了,連忙把之前的那個小玉件,交給張鐵山。
張鐵山又把小玉件遞給我。
“小子,你要是能把這個血侯,說出個一二三,咱們的事就算了,假如你說不出子醜寅卯來,就別怪我張鐵山跟你沒完!”
我今天敢跟張鐵山頂牛,不是硬逞匹夫之勇。
其實我早就料到,事情最終會發展到相玉這一步。
我雖然沒達到爺爺相玉的火候,但是絕對算得上一流高手。
小玉件有拇指大,從上到下打了一個穿孔,底色是半透明的菠菜色,上面有不少紅色斑點,斑點很醒目,看上去猶如滴滴鮮血。
我只掃了兩眼,就明確告訴張鐵山,這絕對不是血侯。
血玉分兩種,一種是天然生成,一種是人爲造就。
天然血玉,裏面有紅色的沁。
沁是術語,指玉里的絲狀脈絡。
這些紅色的絲狀脈絡,其實就是地下的鐵元素,經過上千年的時間,滲到玉里形成的。
天然血玉雖然是珍品,不過只要出高價,多打聽也能買得到。
而血侯就不同了。
血侯是人造血玉的一種,這裏的人造,可不是我爸那種,用仿古手法做出來的人造血玉。
雖然血侯是人爲造就,但是需要高人提前佈局,再加上各種機緣巧合才能形成,世間極其罕見,可遇不可求。
當我講到這裏,張鐵山打斷我說:
“你只掃了兩眼,甚至連摸都沒有摸,是怎麼判斷出來,我這件玉器就不是血侯的?”
我說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摸,因爲血侯不會是圓柱體,而是兩頭細中間粗的橄欖形,或者是一頭大一頭小的橢圓錐。
張鐵山還是不明白,又來問我:“爲什麼必須是這兩種形狀?”
我笑了笑,心說你女人是紅嫩頭,你就是白嫩頭。
不過我還是把答案告訴了他。
血侯,又叫咽封,候,雖然是封侯、侯爺的侯,但是其實就是指咽喉,當然,血侯也算是玉里面的侯爺,血侯,就是美稱。
血侯裏面的紅沁,是真正的人血。
具體操作,是在人將死未死時,把玉器塞到喉嚨口,當這個人嚥下最後一口氣,玉器就會隨着這口氣,落到血管密佈的咽喉裏。
然後給死人做一些防腐措施,放進棺材裏,密封嚴實。
隨着時間流逝,玉在死人的咽喉裏,被血浸泡滲透,久而久之,死血直入玉髓,形成絲狀脈絡的血沁,這纔是真正的血侯。
而且並不是按照上面的模式,就一定能形成血侯。
對棺材的材質,下葬的風水,都有要求。
達到所有要求後,還要看有沒有形成血侯的氣運。
所謂氣運,就是機緣。
至於血侯,爲什麼只能是橄欖狀或者橢圓錐,就是因爲,只有兩種形狀下端比較圓潤,最容易在死人嚥氣時落入咽喉。
那種硬塞進死人咽喉的玉器,會受到死人機體的排斥,血滲不進去。
至於死人其他部位的玉,比如那種割開大腿,放入肌肉沁血的血玉,就不能叫血侯,只能叫血玉。
張鐵山和他幾個手下,包括紅衣女,聽得都快入神了。
“小師傅,今天真是長見識了,既然我這件玉器,不是血侯,那它又是個什麼東西?”
張鐵山現在不敢小看我了。
他已經把對我的稱呼,從小子換成了小師傅。
我說先給你講講材質吧,半透明的菠菜色,看着像是碧玉,不過紅色的斑點一片片的,沒有形成脈絡沁色,所以這是變種玉髓。
聽到變種玉髓這四個字,張鐵山就又愣住了。
我就說變種玉髓,一般來說,就不能再稱之爲玉了,比如瑪瑙,就是一種變種玉髓,不過你這個不是瑪瑙,只是一塊血滴石。
至於你這件玉器的名稱,在古代叫勒子。
已經確定不是血侯,張鐵山還不死心。
他又讓我幫他看看,這個勒子,是不是古代的老件。
我這纔拿起那個勒子,放在眼前,先看了看那個通天孔。
然後我告訴張鐵山,通天孔內部的線條不均勻,這是由於打孔的工具,轉速特別快造成的,換句話說,這是用車牀電鑽打的孔。
說到這裏,我就把那個勒子,遞給了張鐵山。
古代肯定沒有車牀電鑽。
所以不需要我直說,張鐵山也明白,這只是一件現代仿品。
張鐵山當場就摔了那個勒子,然後一拍茶几。
“專業!這就是專業!小兄弟,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張鐵山現在又把對我的稱呼,從小師傅換成了更親近的小兄弟。
專業知識達到一定高度,就能跨專業征服其他人。
看張鐵山對我心服口服,當時我心裏,多少有點得意。
從八歲到現在,苦練了十二年,還是挺有成就的。
牛老三看我化險爲夷,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而紅衣女臉上,則多了幾分失望。
我明白紅衣女不甘心,就試探着問張鐵山:“嫂子的事?”
張鐵山很大氣地說:“小兄弟,你不就是隔着衣服,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嘛,她又少不了一兩肉,她敢再提起這個事,我就打斷她的腿!”
張鐵山在紅衣女面前,擁有絕對權威,他說是幾就是幾。
所以聽到這話,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還是給紅衣女道了歉,說嫂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張鐵山都發話了,紅衣女不敢再計較。
她言不由衷地說,已經過去的事,算了算了。
她說完之後,還賢惠的拿起笤帚簸箕,收拾地上的殘片。
說實話,我挺佩服張鐵山。
他把紅衣女收拾的服服帖帖,讓往東不敢往西。
我爸就不行了,他在家裏跟我媽,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媽讓他打狗,他就絕對不敢去攆雞。
我正想着呢,張鐵山啪的一拍自己腦門,自嘲地說:“本想買一塊血侯,沒想到打眼了,買到一塊不值錢的假東西。”
他實在是自我感覺良好。
我忍不住糾正他:“你這不叫打眼,只有行內人或者大玩家,看走眼了,才配叫打眼,你這叫吃藥。”
吃藥,也是玉石古玩行的黑話,就是上當受騙的意思。
張鐵山聽了也沒生氣。
他拔下斬骨刀,非要請我喫飯,我婉拒了,說改天吧。
張鐵山無奈,只好帶着紅衣女和那幾個小弟走了。
等他走遠,我就去問牛老三:“牛叔,你今年都四十五了吧,張鐵山看上去比你小了六七歲,你怎麼還要叫他一聲山哥?”
牛老三老臉一紅,連忙跟我解釋:
“我是順着江湖排位叫的,江湖排位又不按照年齡來……張鐵山手上,有五條人命,他坐牢的時間,比你上學的時間還要長。”
我說怎麼可能,他要是敢殺五個人,能躲過槍斃?
“我還能騙你不成!”
牛老三說到這裏,看了看手錶,又說:“我還有事,改天有時間,再跟你詳細說說張鐵山的事。”
牛老三說完,急匆匆走了。
其實我並沒有看低牛老三的意思。
他女朋友肚子裏有了孩子,所以他那一顆江湖心,早就被即將到來的小生命,給消磨的差不多了。
爲了避免衝突,他叫張鐵山一聲山哥也沒什麼。
牛老三當天下午直到晚上,也沒有再來找我,所以關於張鐵山手上有五條人命的事,我也沒有機會,去問牛老三。
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牛老三沒來,紅衣女卻來了。
之前我聽牛老三說,這個紅衣女叫梁曉紅。
梁曉紅走進我的店,從包裏掏出三萬塊錢,放到我面前的櫃檯上,說是她老公讓她交給我的。
我不收,梁曉紅就不走。
沒辦法,我只好問了張鐵山的手機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我問他爲啥要給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