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維多與利亞的祕密 >第18章 第 18 章
    今天的人生有點玄幻。

    她本該說聲“謝謝賞識”,但在她淺薄而貧窮的大腦中,“管家”這個職位基本和“家政保姆”等同,不是說對後者有什麼偏見,而是社會工種確實存在差別。

    那些外表西裝革履、內裏如履薄冰的套利人,三百六十五天無休和高薪的確讓他們顯得不可或缺,但這不過是一個謊言,一個自我欺騙的障眼法。

    畢竟在平臺裏,你是什麼,都是假的。

    脫離了這個平臺,你還是什麼,這纔是真的。

    然而,即便她脫離了這個平臺就一無是處,即便她每天做的事並不比家政阿姨更有技術含量,在社會刻板的偏見中,她也仍舊比保姆好。

    她本該問聲“爲什麼”,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

    這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還是個第一次見面,就把她的指紋三圍虹膜錄下來,還試圖給她建個3D身體模型的迪迦奧特曼型陌生人。

    李維多垂下眼:

    “謝謝,但我對我現在的領導非常滿意,暫時沒有跳槽打算。如果你不打算追究我誤闖你花園的事,我想先回去了,還有人在等我。”

    他打字的嚇人速度停下了:

    “誰在等你?”

    “我上司。”

    “那有什麼可擔心?”

    他重新開始打字:

    “反正你馬上會辭職。”

    “我說了,我不會辭職。”

    “不,你會。”

    他終於停止了輸入,擡起頭“看”着她:

    “你會,因爲你缺錢,李可可。”

    “……”

    “你很窮,你裙子袖口縫線有磨損痕跡。你塗指甲油,但不是爲了美,而是爲了掩蓋你長期缺乏鈣質和維生素形成的坑洞。你衣服上有輕微消毒水氣味,不是個別,而是全身,你在醫院或療養院呆了很長時間,卻沒有生病,只可能是照顧近親……母親?父親?”

    他手指放在桌上:

    “哦,是母親。”

    李維多:“……”

    她的神色慢慢冷下來。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爲我現在看不見,一些細節無法獲得,所以也有可能你把錢用在了別的地方。我沒興趣浪費時間探聽隱私,但你一緊張就摳桌子的聲音實在太明顯,我很難裝作沒聽見。”

    他冰雪般的面容,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把電腦扔回桌子:

    “另外,你該洗被子了,如果我嗅覺沒出問題,它們有點發黴。”

    李維多:“……”

    其實他得到的信息,遠不止這些。

    他只說了三分之一。

    男人坐在扶手椅上,甚至姿勢都沒怎麼變化。而她站在那裏,明明是她在俯視他,她卻覺得,是他在俯視她——好像她是一隻螞蟻,或是一部電影,要麼被他捏在手裏,要麼被他看在眼裏。

    總之是一種客體。

    男人指尖在扶手上摩挲了一下,又輕聲重複了一遍:

    “李可可,你缺錢,而我能提供給你的收入,遠高於你現在的老闆,你沒有理由不到我這裏來。”

    “遠高?”

    “嗯,遠高。”

    “遠高是多高?”

    “你想有多高?”

    “我沒有什麼野心,只想先定個小目標,比如先掙它一個億。”

    她彎起眉眼:

    “一個億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氣?對了,你們發二十五險十一金嗎?”

    “……你不能坐地起價,李可可。”

    他倒是可以讓她坐地起價,但這會讓她引起警惕——就這麼一會兒,她已經至少五次試圖給他下套了。

    陳利亞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這樣,我承諾提供比你現在高70%的薪水,其他的,但凡你原來公司有的,你現在也會有。”

    “卻只要我幫你管家?”卻只要她做他的保姆?

    “對,但要24小時和我呆在一起,當我有需求的時候,你要隨時出現。”

    “你有需求的時候?”

    李維多說:

    “哪種需求的時候?”

    陳利亞:“……”

    不,這是個預設之外的問題。

    他罕見地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那團小小的、模糊不清的影子。空氣裏桂花香氣甜得發膩,伴隨着酒精和福爾馬林。

    他慢慢摩挲着扶手,好一會兒才說:

    “正當的需求。”

    李維多彎彎脣角,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我確實窮,也急需用錢。我不知道您爲什麼想聘用我,但我只知道,天上從來沒有餡餅可以掉給我喫,這個價碼我很滿——”

    她眼眸垂下,忽然在書桌與書本的夾縫間,看見一張紙條。

    一張,帶血的紙條。

    材質是再生紙,比市面上賣的都粗糙,上面用黑色鋼筆寫着無稽的詩句,第一句是“採石場的敲擊聲哐哐哐哐,六個木釘慢吞吞走在路上。”

    字跡彎彎曲曲,如黑色藤蔓攀爬。

    李維多慢慢站起來。

    有某個瞬間,她漆黑的眼眸裏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什麼都掠過了。

    雲影、天光在她眼裏,是一點灰色的藍。

    她望向眼前的男人,銀杏的葉子落在他漂亮的側臉,桂花和黃連木的香氣氤氳在他指尖。他漂亮又危險。他的漂亮在於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漂亮,而他的危險,在於他抽屜裏有一張帶血的紙條,寫着採石場的敲擊聲哐哐哐哐。

    但怔忡只是瞬間,她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剛想回答,藏書室的門忽然“砰”一聲打開。

    一個年過半百的美麗女人,頭上斜帶一頂毛氈帽,腳下生風地走進來。

    李維多:“……”

    看到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忽然涌出一陣不詳的預感。

    果然,茶館“收銀員”看到李維多,驚訝地說:

    “咦,你不就是上次來喝了1686.77塊錢茶的那個超可愛萌噠噠軟綿綿還嘴脣起皮的小可憐嗎?我寄過去的增值稅□□你收到了嗎?我真怕我把’陸家嘴’打成’陸家咀’,古地名裏的’咀’和’嘴’是一對異體同義字。”

    她也不管她有沒有回答,走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胸脯壓在她身上,讓她一陣窒息:

    “你的嘴脣怎麼還在起皮?你要做好保養維多小可愛……利亞,你知道嗎?蘇州白毫4乘185再乘0.85加上鵝梨帳中香357乘0.95加桂花茶餅68加水晶鳳爪76加抹茶茶點2乘96加珍珠糯米雞4乘69.9再乘0.95再加48,她居然能直接心算出1686.77!還沒算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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