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四月十二日。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並不是個特殊的日子。
對於南柯來說——也沒什麼意義,她都忘了今天是幾月幾號了。只記得,論文答辯的日子快要到了。
她學的是中文系,並不是一個太前途的專業。
上大學的時候,她也想過乾脆不要上了。可她的媽媽南萍卻一直在說,不管怎麼樣都要上。
南柯想早點賺錢,好還了林家的人情,省得受他們的白眼。
南萍卻說,反正也受了那麼多年,再多受幾年也沒事。
相比自己,南柯更擔心的是媽媽。
南柯要是上大學,大部分時間會在學校裏,林家的人想給她氣受也找不到。
可問題是南萍,南萍的精神狀態不好,一直就在林家呆着。
而李美鳳的那張嘴,時不時地會來冷嘲熱諷一會兒,着實讓人受不了。
可是,南萍還是忍住了。
南萍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好,特別是喝了酒以後,甚至有暴力傾向,對着南柯非打即罵。
可南柯也知道,媽媽愛自己,只要她清醒了,看到南柯被打的樣子,她就會抱着女兒哭,一哭就是一天。
後來,南柯就總是長一點的衣服,爲的就是不想讓媽媽看到自己的傷口。
在上大學這件事情上也一樣,南萍力主女兒去上學,不管受多少苦,她也要撐住。
好在四年大學匆匆而過。
到了該畢業的時候,南萍這陣子戒了酒,精神上也好多了,甚至可以去超市做保潔。
南柯以爲自己的苦日子要熬到頭,以爲幸福的時光要來了,更意味林宇對自己好,只要和他結婚,林家的人——特別是李美鳳就成了婆婆,更是會對自己好。
可是,這些願望現在都像是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風吹過來,不過還好,不是太冷。
她們母女兩個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既然沒有去處,那就什麼都不要想了,就在這裏老老實實地待着好了。
反正,這個季節的晚上也不冷,就算露宿街頭也不會有問題。
當然,有可能不安全。
南萍揉了揉眼睛,她剛纔在哭。
“小柯,對不起,是媽媽的錯。”
南萍又向女兒道歉。每次她打了南柯,都會說這句話。
“媽,沒事。”
南柯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當然,這個笑容非常勉強。
南萍擡起頭,看着天,又說了一句。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錯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你現在就大富大貴了。你……”
“媽,這是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不是你的女兒呢。”
南柯指着不遠處一個亮着燈的小賣部。
“媽,我去買點喫的東西。你在這裏等着。”
南柯走了過去買喫的。
她剛走,忽然,一個穿着時尚,濃妝豔抹的年輕的女孩從遠處跑了過來,到了南萍的面前。
“喂,剛纔的那個是南柯嗎?”
南萍以爲是女兒的朋友,她點點頭。
那個女孩笑了。
“我說呢,大老遠就看着像。哦,你記得告訴他,老闆說這陣子生意好,讓她有空多去去。多陪陪客人,不光是酒錢,小費也多。”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問南萍:“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媽媽。”
“哦,你是她媽媽。”年輕女孩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她連退了兩步,“啊,這件事情啊,你還是問問南柯吧。我走了,走了。”
她也知道,不少女孩來酒吧工作是瞞着家裏人的。
畢竟這不是什麼體面工作。
賣酒和陪酒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無分都是讓客人高興。
至於讓客人怎麼高興,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爲了錢賣酒變陪睡的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南萍聽了她的話以後,臉立刻就沉下來。
這個時候,南柯回來了,她買了一些麪包和飲料,正興沖沖地跑回來。
“媽,喫一些吧。”
南萍忽然站起來,對着南柯的臉就是一記耳光。
南柯手中的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捂着臉:“媽,你這是怎麼了?”
她覺得很奇怪,媽媽今天沒喝酒,怎麼精神狀況這麼不穩定。
“小柯,我問你,你在外面做什麼兼職?”南萍逼問了一句。
南柯退了一步,怯生生地說:“我、我在做文員,是學校給找的,我……”
南萍於是一記耳光打過去,南柯沒有躲,結結實實地捱上了。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是在賣酒?賣酒的什麼啊!小柯,你爲什麼做這種事,你爲什麼?”
說着說着,南萍捂着臉哭起來。
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資格罵女兒,更沒有資格去打她。
女兒之所以這麼做,還不是爲自己。就因爲自己總是瘋瘋癲癲的,所以才拖累了女兒。
旁邊有棵樹,南萍抱着樹,把頭往樹上撞。
“我好想死了,死了算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你就是大小姐了!”
南萍一邊撞樹一邊說,她非常用力,額頭上已經隱隱冒出血來。
南柯趕忙抱着媽媽的腰,儘量把她離開這棵樹。
“媽,你千萬別這樣。沒事,絕對沒事的。”
她抱着媽媽也一直在哭。
過了好一會兒,南萍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小柯,你爲什麼去酒吧。”
“爲了賺錢,爲了……爲了給林家的錢。我……唉……”
南柯這才把從前的事情講了一遍。
雖然南萍也從李美鳳和林宇的嘴裏聽到了這些,但都是隻言片語,沒有連貫在一起。
現在南柯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南萍這才明白過來。
“二十萬,呵呵,二十萬……”
南萍苦笑着。
南柯說:“媽,沒事。那二十萬已經給他們了。我在酒吧這陣子賺的兩萬多還在身上,足夠我們生活一陣子了。沒事的,媽。只有我們在一起,不論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
南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