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讓南柯也這樣。
南柯也沒有去洗澡的意思。
或許,關夢霖是想讓南柯輕鬆一下。
可這樣的舉動非但沒有是她輕鬆,反而讓她更緊張起來。
南柯猛地想起那個晚上。
在紫金溫泉會所,她和關夢霖第一次相遇。那個時候,也是一進門就要洗澡。結果,在一片黑暗中,找不到熱水開關,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不過,比起後面發生的時候,洗了冷水澡根本算不了什麼。
如今,又和關夢霖共處一室。
南柯越發緊張起來。
關夢霖喝了一口酒,他的眼睛望着外面。
這裏是五星級酒店的最高層,落地窗外,就是在這個城市的夜景,俯視一切,望着璀璨燈火,自然而然地在心裏升騰起一份豪氣。
可這些都是男人才會感覺到的。
對於女人呢,一點感覺都沒有。
城市的輝煌又如何。
看着這些燈火,只會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單。
孤單的人是可憐的,更是可恥的。
你爲什麼孤單呢?
南柯在心裏寂寞的問着自己。
沒有答案。
關夢霖給南柯也倒了一杯酒,放在面前。
南柯緊張起來。
“關先生,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酒精過敏。我知道的。我不是要你喝酒,沒人逼你。我只是覺得,我一直在喝酒,而你這樣看着我,樣子有些怪。”
原來是這樣。
南柯明白了,她低下頭,盯着面前的那杯紅酒,酒水中映照出了她模糊的影子。
關夢霖把那張紙攤開了,放在南柯的面前,他指着畫上的人。“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這……”
南柯搖頭。
畫的這麼模糊,就算是認識的人也說不出是誰。
關夢霖說:“這個人是殺死我媽媽的兇手。”
關夢霖提起媽媽,南柯立刻想起在關家老宅看到的皮膚很白,頭髮暗金色的漂亮女人。
路暢稱呼她爲關太太,還說那是關夢霖的媽媽。
怎麼關夢霖又說,自己的媽媽被人殺了?
南柯一頭霧水。
關夢霖已經明白她在想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我家看到的那個漂亮女人不是我的親生媽媽。你也看到了,她是個白人,而我身上沒有這種特徵。”
也是,如果他的媽媽是白人,那關夢霖就應該是混血兒。
一般來說,混血兒的外貌特徵會有一些與衆不同,比如鼻子很挺,眼窩深一點,或者頭髮瞳孔的顏色不是黑色。
但關夢霖怎麼看都都不是這樣。
關夢霖接着說:“其實,我名義上是我父親第一任妻子的孩子。外面的人都叫他秦太太。我沒見過她,我的親生媽媽是爸爸的晴人。也就是說,我是個私生子。”
說到這,關夢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關先生,你慢些喝。”
南柯心疼地說着。
關夢霖搖搖頭:“沒事,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嘆口氣,接着講他的故事。
“我是私生子,在九歲那年才被叔叔帶回來。願意嘛,其實很簡單。關家需要一個繼承人。那個時候,我爸爸的妻子就是赫蓮娜,他生了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天生就體弱多病。我的奶奶擔心他無法繼承家業,而那個時候,我爸爸又恰好去世。我的叔叔也沒有孩子,於是,我就這樣從一個私生子,變成了關家的繼承人。可笑嗎?諷刺嗎?呵呵呵,你就不笑一笑嗎?”
南柯沒有笑,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疼。
關夢霖接着說:“我可以回到關家,我可以姓關。我可以被當作關家的一分子,當作未來的主人接受精英教育。但是,我媽媽不行!她被關震天勸走了。其實,她不走也不行啊。如果她不走,關震天有一百種方法會讓她走。”
關夢霖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接着說。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媽媽是做什麼的。”
他把頭湊過去,在南柯的耳邊低聲說:“她是個風塵女子。”
聽到這,南柯感覺全身一震。
關夢霖的眼睛閃着光。
“所以,我最討厭那些只要給一點錢就可以上牀的女人。”
南柯想,這就是爲什麼他會戲弄瀟瀟的原因吧。
關夢霖再次喝酒,酒杯裏沒了,他去抓酒瓶。酒瓶反過來,只是倒了半杯,也沒有酒了。
他站起來,到了酒櫃,從裏面掏出一瓶酒,重重的放在了面前。
“我知道,我媽媽的工作讓人看不起。我也知道。我不應該再去想她。可終究她是我的媽媽。就算小時候,她對我不好。可我怎麼可能忘了她呢。她打我,說我是拖油瓶。說我是她一不小心留下來的孽種。小時候我聽到這些話會感到悲傷。可長大了我想了想。又覺得,她終究是愛我的。否則,爲什麼會讓我生下來。唉。”
關夢霖嘆口氣,打開酒杯,繼續倒酒。
“後來,我知道她死了。我沒有哭。其實,自從來了關家,作爲接班人接受貴族式的教育,再苦再累,我也都沒有哭過。哭能解決問題嗎?解決不了,什麼都解決不了。我想把媽媽忘了,從我心裏,想塵土一樣掃的一乾二淨。可這終究是不行的。”
酒又喝了口一口。
“不久前,我的叔叔告訴我,我的媽媽是被人害死的。他說,他當初就知道媽媽死的蹊蹺,但是沒有調查,知道最近纔開始。真不知道,他爲什麼有這個念頭。真是多事,他給了我這個畫像,說這是通過一些人的描述,畫出來的。”
關夢霖指着那張畫像。
這一陣子,一有時間,他就會拿出來看。看的次數多了,生生把這張紙看得破舊了。
南柯也注視着畫像上的人。
“他就是兇手?”南柯問,這句話有些多餘。
關夢霖冷然說道:“他不光是兇手,還是我媽媽的客人。客人,呵呵,就是和我媽媽上牀的人,真是個混蛋!”
關夢霖一拳頭捶下去,打在畫像上。一拳頭不解氣,又接着來了一拳頭。結果,手臂把酒杯碰到了,紅酒流到了畫像上。
南柯趕忙抓起酒杯。
“畫像溼了。”她驚叫着,她以爲這是關夢霖重要的東西。
關夢霖則是不屑一顧:“沒事。我那裏還有備份,沒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後,他的頭竟然垂了下去。
關夢霖總是牛哄哄地說自己不會喝醉,但還是醉了。醉了兩次,都是在南柯面前。
南柯忽然覺得關夢霖這個人很可憐。
他雖然位居高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漂亮的女人包圍着,可他真的是那麼孤獨,孤獨到連一個能聽他說話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