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予山抿了口茶,將茶杯放到一邊,沉聲道:“這並不是萬歲爺第一次這麼做了,之前同樣也是冊封楊下田爲欽差大臣,由小敬將軍護送着南下徹查江淮官場還有邗溝一案,不過當時萬歲爺是低調行事,不想打草驚蛇,當時還沒出春闈那起子亂七八糟的事兒,萬歲爺想借邗溝一案還有江淮官場的事兒,敲打敲打諸位皇子呢,後來的事兒,大統領也都知道了,既是沒有敲打皇子的必要了,那又何必再往皇子身上潑髒水呢?只不過江淮官場還有邗溝一案到底還是鬧出了動靜來了,這盆髒水啊那也得有人認啊,所以啊思來想去,陳太炎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萬歲爺這不就趕緊地一邊催着楊下田跟小敬將軍沒事兒人似的回京,一邊又重新物色了你這麼一位新的欽差大臣,只不過你這位新任欽差大臣想來是要受萬衆矚目的,哪裏像楊下田他們?做賊似的過去又做賊似的回來。”

    嚴復冷笑:“萬歲爺想的倒美,邗溝一案又不是什麼新出的案子,這麼多年不知摺進去多少條人命,哪一年沒有冒死進京告御狀的?我就不信萬歲爺壓根兒不知情?江淮官場也不是隻有今天才開始亂的,萬歲爺對這些明明心知肚明,卻一直沒有插手過問,還不是因爲萬歲爺覺得可以利用此事攥住皇子們的把柄?日後好能拿捏?而且萬歲爺還指望着這些皇子較勁兒呢,如今這事兒是再捂不住了,萬歲爺這纔不得已想着去掀蓋子,讓陳太炎那個倒黴蛋兒去頂上去,說到底,萬歲爺壓根兒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更不在意朝廷亂象,他在意的從始至終都是對自己沒有沒好處,會不會威脅到自己手中的皇權,至於旁的,他一概不在乎!哪怕就算是邗溝一案黑幕重重,他可曾過問過一句?如今倒是江淮那邊的難民一涌而上,江淮那地界兒上更是不知亂成什麼樣了,總算是捂不住了,他這纔不得已爲之,說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可說到底還不是隻想着自己?!”

    封予山到是有些意外:“大統領也知道江淮難民的事兒了?”

    這倒是封予山沒想到的,他還以爲嚴復這樣的出身跟如今的地位對此並不好奇,也不會關注這類事兒呢。

    嚴復面色不大好,嘆了口氣兒道:“也是跟安程見面之後,屬下才開始關注江淮那邊的事兒,然後就聽說了有不少江淮那邊的難民涌出來,江淮那樣的富庶之地、魚米之鄉,得亂成什麼樣,百姓纔會不得已背井離鄉啊?哎!這世道真真是把人逼成喪家犬啊。”

    是啊,有的是生生把人逼成喪家犬,也有的是生生被從人給逼成了鬼。

    嚴復面色更難看了,一口氣兒喝完了杯中的茶,一邊面含憂色看着封予山:“屬下其實還在擔心楊大人還有小敬大人,他們這一次回京,只怕……處境不妙。”

    萬歲爺之前派楊下田跟敬成棟南下江淮,那也是一早就定下基調了的,只不過沒過多久,萬歲爺便就改了主意,萬歲爺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朝令夕改、借刀殺人還有瞞天過海有什麼不對,但是就萬歲爺一貫的心思,只怕是容不下楊下田還有敬成棟了,誰讓楊下田跟敬成棟就偏偏趕上了呢?若是他們中的誰泄露了萬歲爺曾經的意圖……

    反正萬歲爺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所以嚴復對楊下田跟敬成棟的處境十分擔心,確切的說,是擔心他們的人身安全,甚至是家人的安全。

    封予山聞言倒是沒多大擔憂,反而笑着安慰道:“大統領擔心的事兒不會發生,因爲楊大人跟小敬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回京的。”

    “哦?可萬歲爺不是已經暗中派人去江淮催楊大人跟小敬大人返京了嗎?”嚴復聞言,倍感意外,稍稍一愣,嚴復頓時明白了什麼,然後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不確定地問道,“主上的意思是……已經另有安排?”

    封予山沒有掖着藏着,點了點頭,沉聲道:“楊大人跟小敬大人,的確是奉萬歲爺之命南下江淮的,不過他們並不是去做什麼傀儡欽差的,而是打一開始就是奔着徹查邗溝一案去的,如今想來是收穫頗豐,只待時機一到,就能昭告天下,邗溝一案到底是個什麼內情,又究竟是誰多年來借邗溝斂財、做朝廷的吸血螞蟥。”

    嚴復聞言,只覺得震驚無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所以主上都已經佈置妥當了,其實屬下這個時候願不願意拜在主上門下,都並不影響主上的佈置,對嗎?”

    嚴復猜的不錯,嚴復願不願意拜在封予山的門下,對封予山的計劃跟佈置都影響不大,誠然有嚴復這個御林軍大統領的加入,肯定會讓封予山的計劃更加順利,但是卻也不是必然因素,御林軍可不是隻聽嚴復的,敬成棟這個副統領雖然矮嚴復半頭,可是這些年來畢竟嚴復一直都是半隱退的狀態,一直都是敬成棟紮紮實實掌控着御林軍,御林軍自然更聽敬成棟的,即便嚴復挑頭反對,不是還有揚刀立威、殺雞儆猴這麼一說呢?

    而且還不止有敬成棟,如今常建成還紮紮實實握着兵部呢,再有一衆武將擁護支持,還有個身爲禮部尚書的準岳父爲他搖旗吶喊,封予山的贏面不可謂不大。

    所以嚴復真的不是封予山手中的制勝法寶,但就像嚴復一直敬重封予山一樣,封予山對嚴復也一直都懷有深深的敬意,這樣一員忠君愛國、剛直不阿的大將,若是能歸到自己麾下,封予山自是欣喜高興的,這也是封予山願意在嚴復身上花功夫的原因。

    封予山對上嚴復的眼睛,含笑道:“有大統領相助,永安才能如虎添翼、高枕無憂。”

    嚴復半晌無言,頓了頓,他起身,再次對封予山深深一揖,畢恭畢敬道:“屬下謝主上看重,願爲主上驅使,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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