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秦穆堯和側室淮恩郡主的事兒竟還被傳爲一樁美談。

    明明已是到了病入膏肓彌留之際,楚熒自己也知自己怕是油盡燈枯,再睜眼時候,她卻回到了兩年之前的日子——就是她前世跌落山崖,斷了雙腿那場災禍之前的日子。

    既然早已心灰意冷,楚熒再活一世,自然不願守着秦家埋葬自己的後半生。她未跟人說過,今日她回楚府,便是想同家人商量同秦穆堯和離一事的。

    不過片刻,楚府便是到了。今日正逢休沐,秦穆堯雖是出去辦事兒,但是楚家人今日都在府中。一家人見出嫁的女兒回來了,氣氛登時便熱鬧起來了。

    招呼着楚熒進了家中,母親蘇氏拉着女兒抹着眼淚噓寒問暖,兄長楚鳴給楚熒講自己在刑部做事兒時候的趣聞,父親楚浩粗糙的大手裏捧着那盞看起來反倒是顯得有些嬌小的茶杯,坐在一邊兒憨笑着聽母子三人談笑。

    “熒兒今日怎麼想起來回來看爹孃了。”蘇氏揩乾淨面上的淚,笑着問道。

    楚熒一時沒有出聲,半晌之後方纔起身來,站在蘇氏和楚浩的面前,直直地跪在了二人面前。

    “女兒不孝,今日回來,是想同爹孃商量與秦穆堯和離之事的。”

    話音剛落,便聽到楚浩手中茶盅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蘇氏先是一愣,又急得落了淚。跟楚熒一同回楚府的素雪也是才知道自家姑娘存了這個心思,驚訝地張大了口。

    楚浩拉着跪在地上的楚熒起身,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這纔開了口:“熒兒,這是怎麼回事。”

    楚熒看着父親,苦笑着開口:“父親可知,秦穆堯又定下一樁婚事?三個月之後便成親。”

    “秦家小兒,放肆——”楚浩聽了,大手往身邊的桌子上重重一拍,怒喝,“娶了我女兒這纔不到半年,就想着納妾了?”

    蘇氏一邊哭一邊拉着楚熒的手,焦急說:“熒兒,母親知道穆堯納妾你不好受,但是除了你父親,哪個男人不納妾的。穆堯雖是納妾早了些,你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妻,妾室定然是動不了你地位的……”

    蘇氏這邊話還沒說完,楚浩就接着道:“秦遠那條老狗和我定下婚事時候怎麼說的?說會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熒兒,轉頭就給我女兒添堵?”

    楚熒嘆了口氣,說:“不是納妾,是明媒正娶進秦家。”

    “明媒正娶?放他孃的狗屁!老子怎麼不知道天下還有這個理兒?”聽了楚熒這話,楚浩更是怒火攻心,一拳砸在桌上,原本放着的瓷杯都震起來碎在了地上,“這豎子跟誰定的親事?老子怎麼不知道娶了正妻還能再明媒正娶一個?”

    方纔在一旁聽着沒出聲的楚鳴此刻才接上話:“我前些天從同僚那兒聽了些風聲,說承陽候府的淮恩郡主,絕食跟家裏鬧了三天,只爲了要嫁到秦家。當時聽着只以爲是無稽之談,如今……熒兒,此事可是真的?”

    楚熒點頭。

    她知道秦穆堯第一次見江心,是在去年他剛從邊疆打完勝仗回來,宮裏的慶功宴上。那時楚熒陪同父親進宮參加宴會,那日,她見着江心穿着一身熱烈的紅衣,頭上插滿了珠翠,明豔動人,宴會上遙遙向秦穆堯敬了一盞酒,而秦穆堯也是舉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那時她以爲自己和秦穆堯身上有婚約,不疑有他。卻沒想到這兩人只是這一面,倒是情根深種,她反而成了兩個人感情中間的絆腳石。

    見楚熒點頭,氣得楚浩便朝楚鳴頭頂呼了一掌:“逆子,既有這事兒怎麼不早跟老子說?”

    楚鳴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多說,只道:“父親同秦將軍當年一同出生入死,母親又和秦夫人早年是閨中密友,承陽候府又是個高門貴戶兒,誰知道……”話沒說完,就被楚浩又呼了一掌。

    “那……秦夫人知道這件事兒嗎?”蘇氏有些猶豫,問,“我和秦夫人自小相識,她怎麼說?”

    楚熒一五一十地答:“秦夫人說,就算淮恩郡主嫁進來,我永遠是秦穆堯的正妻。”

    蘇氏臉色不好,卻又強撐着擠出笑意:“既然秦夫人這麼說那不就好了嗎,秦家主母的位置將來肯定是熒兒的,那何必和穆堯和離呢?穆堯也是個好孩子,年紀輕輕就……。”

    “母親覺得,我憑什麼和淮恩郡主爭?”楚熒打斷了蘇氏的話,擡起頭有些複雜地看向蘇氏。

    “你已經成親了,若是就因爲這個理由和離,日後怕是會擔上善妒的名頭……”蘇氏又落了淚。

    “一派胡言!什麼叫善妒?我楚浩的寶貝女兒憑什麼要忍受這些?趕快收拾東西回家,老子今天就替熒兒休了秦穆堯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蘇氏又掩面哭着道:“你以爲我不心疼熒兒啊,但是女人離了夫家如何生存啊?那可是女兒家的清譽啊……”

    楚浩和蘇氏爭執中,楚熒嘆了口氣,給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又緩緩開口說:“母親不知道吧,從我嫁進秦家,秦穆堯一步都沒有踏入過我的院子。”

    蘇氏反應了好久,這纔想明白楚熒話裏的意思,一時竟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坐在一邊背過身子靜靜地流淚。

    在房裏一片混亂的時候,一位看着有些年紀的嬤嬤敲了門進來,向衆人行了禮,道:

    “老夫人說了,請大家都過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