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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蘇氏,素雪這又進來,把取來的果酒和小盞放下。經過一晚上這麼人來人往幾個來回,楚熒感覺自己現在被嚇得不輕,頗有些心力交瘁。

    “素雪,你今日早些去睡吧,這纔回府第一日,我們都好好休息。”楚熒看着素雪,面上的笑有些僵硬,“今夜就不用守了,我這邊也沒什麼事。”

    想了想,又找了個藉口,義正辭嚴地說:“只有我們二人都休息好了,才能好好面對今後的新生活。”

    素雪想了想,覺得自家姑娘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再三囑咐過楚熒,這纔出了楚熒的小院子,回了一邊下人的廂房。

    楚熒暗暗鼓着臉瞪了一眼窗子的方向。

    待素雪出去許久,楚熒終於鬆了口氣,抱着素雪先前送進來的果酒推門出了房間,往後邊窗子的一側走去,看到了在自己屋子後邊窗子下,靠着牆沿坐着的江斜。爲了不被蘇氏和素雪看到,方纔放在窗邊的藥酒,被江斜拿下來放在了身邊。

    江斜有些抱歉地笑道:“給你添麻煩了。”

    “你也知道。”楚熒小聲地嘟囔:“方纔……你都聽到了?”

    “爲了幫我,難爲你應付了這麼久,辛苦了。”江斜不置可否,話裏卻沒提。

    楚熒睨了江斜一眼,嘆道:“既然如此,你欠我的人情,現在便還上吧。”

    “什麼?”江斜愣了愣。

    “我想上去。”楚熒看向屋子後邊一直通向屋頂的木梯,又輕輕揚了揚自己手中放着酒壺的托盤,“你先上去,我再把這個給你遞上去。”

    江斜雖是左臂上受了傷,但習過武的人動作卻依舊輕快,不過一息便爬上了房頂,然後接過了楚熒踮着腳尖用力向上舉過去的酒壺和酒盞。

    “辛苦。”楚熒這纔開始試探着摸着木梯向上爬去。

    江斜坐在屋頂上,如今才知道楚熒爲什麼要說這是“還人情”了。一炷香的時間都要過去了,楚熒還爬在木梯不上不下的地方,顫顫巍巍,一點一點地挪動着。若是再讓她帶個酒壺,怕是此時已經還沒邁出上房頂的第一步。

    “我拉你上來?”江斜問。

    “你能行嗎?”楚熒看着江斜皺眉。

    在楚熒無比懷疑的目光中,江斜感覺有些莫名的不適,只能默默地伸出右手,隔着楚熒的衣袖拉住楚熒的手腕,讓她藉着勁兒爬了上來。

    江斜主動放開楚熒的手腕,然後就像小孩子邀功請賞一般,眯着眼睛對楚熒笑着說:“拉你上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抽回自己的手腕,楚熒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白了他一眼,小聲說了一句:“幼稚。”

    兩個人並排坐着,中間隔着一個身位。楚熒給自己倒了滿滿地一盞果酒,月光之下有着淡淡的波光。

    楚熒喝了一口果酒,甘甜中帶着酸味,酸得楚熒蹙了蹙眉,五官都快要擠在了一塊。

    “你要喝嗎。”看着身邊只是無聲坐着的江斜,楚熒提起放在二人中間的酒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又自言自語地說,“算了,也不是什麼好酒,想來小侯爺是看不上的。”

    江斜看了楚熒一眼,在楚熒快要放下的時候,伸手接了酒壺過來,飲了一口。酸甜的口感不像是他平日喝的辛醇滋味,卻別有一番柔軟香醇的感覺。

    看着江斜也被酸得輕輕“嘶”了一聲,楚熒輕輕彎着脣笑,又低頭去抿自己手中捧着的酒盞中的酒。誰也沒說話,任晚風又吹開淡淡的酒香。

    過了半晌,這回反而是楚熒先開口打破的沉默。

    “你這傷……”楚熒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好奇地開了口,“你不是承陽候府的世子,怎麼會有人對你動手。”

    江斜的指節墊在脣邊,輕笑了一聲。楚熒側過頭來有些不解地看他。

    “你真的要問嗎。”江斜沒看楚熒,又飲了一口酒,只是看着前邊,臉上依舊是收斂得很好的笑,聲音溫潤如玉,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清疏,“你若是知道了,那我們就是同一根草繩上的螞蚱了。”

    楚熒沒吭聲,也沒追問,只是靜靜看着身邊說不上熟悉還有些陌生的江斜。上一世,楚熒對江斜的瞭解大多來自於在閨閣時候聽到的傳聞,或是她纏綿病榻時候素雪給她講的京中發生的事,只是偶爾會有過這樣一個人的名字。他在京城裏向來帶着紈絝不化、一擲千金、做事荒唐的名頭。但她看過的江斜,有過風流倜儻,更多的,卻是溫和知禮的一面。

    他會親手煮一壺好茶,會讀書,會掛念自己的母親,也從江心手中保過她,和女子行走時候會主動錯開位置,會察言觀色怕她多心誤會他的話,甚至她以爲陪着他去賭場的幾個少年,也是他身邊培養的得力暗衛。她也不知道江斜究竟是怎麼樣一位人物,又或者說,究竟哪一面纔是真正的他。

    “罷了,那我就不問。”楚熒回過頭,小口小口的啜着果酒,“萬一被你牽連上了。”

    兩個太會察言觀色猜人心情的人坐在一起,反而話卻少得可憐。不知道是刻意地爲彼此保持安全距離,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楚熒,你將來想活成什麼樣子。”江斜陪她喝了一口,然後換了個話題。

    “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罷了。”楚熒這話答的倒是當真沒有敷衍,“既然你方纔也聽到了,我也不瞞你,我也沒有想過再嫁,約莫着以後就管個鋪子,有個差事做便行了。”

    頓了頓,楚熒突然問:“小侯爺呢?”

    “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江斜笑笑,答,“說不定錢還沒花完,這一輩子就過去了。”

    “……那倒真是讓人求之不得。”楚熒僵硬地附和,喝過酒的臉上又有些微微紅起來,“如果着實花不完,也可以找人替你分擔一下不是。”

    江斜看着身邊捧着酒盞的楚熒,想了想:“這麼說來,可能還真有。”

    楚熒的眼睛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晶亮亮起來,轉過頭來盯着江斜:“還有這等好事?”

    江斜不由地失笑,在楚熒有些過於期待地目光中點了點頭:“之前你建議我在京郊修的那幾處宅子,我想着拿出幾套開客館,若是真的收了錢,第一筆我便分給你一半,就當是感謝費了,如何。”

    “不錯,如此甚好。”楚熒點頭如搗蒜,身上飄着淡淡的酒香,紅着一張小臉,“記得立字據,不許反悔。”

    看着楚熒不過才喝了一盞酒就醉成這個樣子,江斜更覺得可愛,開口調侃道:“你可是在秦家窮怕了?如今怎麼頗有幾分見錢眼開的樣子。”

    楚熒屈起腿,墊着胳膊爬在膝蓋上,露出一張好看的面孔,輕輕哼了一聲:“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我已經回來了。”

    “嗯,我等着喊你楚老闆一話也還作數。”江斜莞爾。

    楚熒的頭已經有些懵懵的,卻還是點點頭,衝着江斜展顏一笑,話中卻帶着幾分暈乎乎的稚氣:“江老闆也是,若是還有什麼來錢的好門路,別忘了帶我一個。”

    少女那張芙蓉面上好看的笑容太過動人,晃得江斜怔了怔,然後又趕忙移開了視線,提起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甘酸的滋味在口中醞釀開,江斜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這果酒有些上頭,直到有夜風拂面,才吹散臉上的熱意。

    楚熒叫他的稱呼從小侯爺又變成了江老闆,江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又多了一個新的身份。過了半晌,江斜纔開了口,臉卻別在另一側:“你還是莫要叫我老闆了,聽着奇怪,不若就直接喊我名字。”

    許久卻沒人回話。

    江斜慢慢轉過頭去,纔看見右側坐着的楚熒,伏在自己的膝上,就這麼酣然睡去,呼吸均勻而綿長,不知是不是因爲才喝了果子酒的緣故,身上帶着淡淡的果香。

    待楚熒睡醒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陽光落在臉上有些晃眼。

    素雪過來服侍楚熒起牀:“姑娘怎麼未換寢衣便歇下了。”

    楚熒看着熟悉的牀榻,不由地愣了愣,爬起身來,身上的衣物同昨晚無異。酒壺和酒盞安然放在桌上,藥酒瓶子被好好地擺在了博古架上。

    “姑娘?”素雪見楚熒似是在找什麼。

    “無事……只是做了些夢。”楚熒回過神來,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又走到窗邊,撐開窗子悄悄向外邊看了一眼,連昨夜滴落在地上的血跡,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楚熒無端地低落,重新癱坐回牀邊,手撐着榻,一幅泫然欲泣的樣子,低聲道:“纔到手的錢……就沒了。”

    正當楚熒有些消沉的時候,手卻無意間觸到了枕下,不知什麼時候竟放了頁紙。楚熒趕忙拿起那面紙,上面分分明明,立着昨晚江斜給楚熒保證過的分銀子的字據,下邊又簽了江斜的名字。

    江斜的字沉穩中帶着大氣,極爲賞心悅目,字據一氣呵成,清清楚楚寫了客館第一月的收入分與她一半,楚熒越看越滿意,面上又情不自禁地綻出笑意來。

    又付了張小箋,不過簡簡單單幾個字——今日之恩,來日相報。

    昨晚那場近乎離奇的相遇,不是幻覺,昨晚的晚風和酒香,也不是她的夢,最重要的是,昨晚老闆說的銀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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