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謠妹妹?”男子問道,楚家人都朝這男子的方向看過去。

    林謠看向這男子,然後遙遙行了個禮,溫溫柔柔地道:“見過世子。”

    楚老夫人眯着眼看清走過來的人,拍着林謠的手背問:“是謠姐兒認識的人?”

    林謠搖了搖頭,低聲回楚老夫人的話:“只是此前在賞花會上有過一面之緣,但是並未曾說過話。”

    “表妹怎麼能和蕭世子未說過話呢。”楚熒聽了林謠這話,笑了笑,接上話,“許是表妹忘了,當年表妹落水時候,就是世子叫人來救表妹的——如此說來,世子應當還算是表妹的恩人呢。”

    聽楚熒這麼說,林謠這纔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誰,面色有些不大自然。

    蕭振走過來,看着已然長得亭亭玉立的林謠,面上微微泛紅,眼中帶着些期待,問道:“林謠妹妹可還記得我?我們幾年前還一同玩過……”

    林謠這又改了口,嬌笑着說:“原來是蕭世子,這麼多年未見,阿謠都快要不認識世子了。”

    “是有許多年了,林謠妹妹生得也是比幾年前越發好看了。”蕭振悄悄紅了臉,“沒想到還能在京城中見到林謠妹妹……”

    “原來是當年救謠姐兒的那位小公子,沒想到如今也是生得愈發俊了。”楚老夫人看見蕭振通紅的臉,以爲是林謠的造化來了,笑着接上話,“世子也是去靜山寺上香的?”

    蕭振沒什麼心眼兒,又衝着楚老夫人抱拳行了個禮,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我家在靜山上有處宅子,此番是隨家母一同上山禮佛的。母親讓我下來買些鮮果,沒想到就遇上了……”

    話還沒說完,便有些磕磕巴巴地又紅了臉。

    “既然你們兩個年輕人早就識得,今日遇見也算是有緣,那就再說說話吧。”楚老夫人慈祥地看着身邊的林謠,又握了握林謠的手。

    楚老夫人和蘇氏走在前面,楚熒跟在二人身後,聽見後面傳來二人說話的聲音。

    “妹妹此番來京城……楚家人對你可還好?你的表姐也是,可有……”

    林謠瞥了一眼三人還沒走遠,趕忙止住了蕭振的話頭,虛浮地笑道:“世子這是什麼話,大家都對我很好,熒表姐也是……”

    只是眼眶有些發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引得蕭振好不心疼。

    楚老夫人一行人在靜山寺上清修幾日,還是住在上回楚熒住過的寺廟後院禪房裏。這般日日喫齋唸佛的生活,倒是讓楚熒心靜了不少,順便還了當初在靜山寺裏,自己曾經在佛前許過的願——願自己和離一事順利。

    趁着這些日子,楚熒也是在思索之前見江斜時候說過的話。楚浩是武將,也許對於朝廷上這些暗流洶涌不甚敏感,楚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但如今東宮對楚家的兵權虎視眈眈,若是到了緊急時候,楚家必定要選自己立場的時候,又該如何去抉擇。

    兆親王府在靜山上有座宅子,兆親王妃幾乎日日都會請林謠過去宅子作客,似乎是對林謠喜歡得緊。而蕭振也是時不時的帶着些瓜果過來看望楚老夫人和林謠。

    八月十五本應該是靜山寺香火最旺的日子,早早便是有虔誠的香客前來上香。可是今年的八月十五,靜山寺中卻是格外安靜,寺院裏連個香客的影子都看不到,四周皆是守衛森嚴,有官兵把手。楚熒問過上次見過的那位僧童小師父,小師父只說,今年靜山寺來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敢再多說。

    下午的時候,蕭振提着宅子裏新做好的月餅,說是來看楚老夫人。

    “世子可知道今日外邊守着的是什麼人?今日可是有什麼大人物也來了靜山寺裏。”楚老夫人也是有些好奇。

    蕭振有些遲疑,但是又看了看一邊兒溫溫婉婉坐着小口喫自己帶來的月餅的林謠,臉又有些發燙,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其實……是皇后。”

    “皇后?”楚老夫人也是有些疑惑,“皇后娘娘爲何不去皇家寺廟,竟來民間寺廟上香祈福。”

    蕭振搖了搖頭:“老夫人,其實這事我也是知之甚少,還是今日我看見皇后身邊的人來找我母親傳話,這才知道此事的。”

    八月十六,林謠給楚熒帶回一張帖子。

    楚熒接過帖子,暗紅色的信封上又帶着暗紋,看着便是貴不可言。拆開來看,竟然是皇后給楚熒下的帖子。

    “方纔阿謠接了兆親王妃的帖子,正準備出去,剛好在寺院門口碰上了皇后娘娘身邊的侍女,便先幫表姐把帖子帶回來了。”林謠穿了一身如花似玉般的衣裳,坐在一邊抿了口茶,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姐姐倒是向來招人青睞。”

    帖子是皇后專門下給楚熒一個人的。約楚熒陪着一同用晚膳,順便陪皇后說說話。

    皇后知道楚家人也在靜山寺,楚熒並不意外,畢竟以皇后娘娘的身份,一打聽便知。帖子下邊又實實在在地落了皇后娘娘王玉霞的名字,楚熒猜測,皇后這番也是要試探楚熒的意思,看楚熒是否有心思進東宮。

    既然是皇后下帖子來請,楚熒是不得不去的。謝過林謠之後,儘管此番是來寺廟中清修,但是要去見皇后,還是要梳妝得體。

    牽扯上了利害關係,楚熒也是長了個心眼,皇后的侍女來接楚熒的時候,楚熒私下裏同素雪交代了一番,若是自己兩個時辰沒回來,便跟老夫人說,着人去皇后那頭兒接人。

    走到另一側的禪房有一些距離,需得穿過一片竹林。

    皇后這次住在靜山寺另一頭的禪房,也是翠竹環繞,院子裏又專門設了蓮池和假山,比尋常香客住的地方要高級上了不知不少,楚熒這回也是第一次見到。皇后身邊的侍女把楚熒引到皇后在的屋子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可是楚家姑娘?”裏面傳來皇后的聲音。

    侍女回道:“娘娘,奴婢把楚姑娘帶來了。”

    “進來吧。”

    楚熒推門進去,恭恭敬敬地行禮:“臣女楚熒,拜見皇后娘娘。”

    “快起吧。”皇后娘娘生得貌美,如今已是四十有三,卻難在保養得體的臉上看出一點點歲月的痕跡,一雙鳳眼有着說不出的華美雍容,“本宮早就是想見見楚家姑娘了,今日這纔算是碰巧得了機會——既然楚姑娘到了,那便布膳吧。”

    只有皇后和楚熒二人用飯,卻是上了足足五菜一湯,雖是清淡的齋飯,卻依舊是做得色香味俱全。皇后用飯時候講究食不言,二人便是頗有些沉默地用了頓飯。因爲在皇后面前,楚熒也不敢多喫,只能文文雅雅勉勉強強地喫個半飽。待用過飯後,下人收了碗碟,又上了些新鮮的果物和香茶,皇后捧起茶盞,方纔幽幽地開了口。

    “人人皆說,楚家姑娘明豔動人不可方物,以往本宮都只是在宴會上遠遠地瞧着,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楚熒哪敢應下此話,趕忙起身,又福了福身子,垂着頭道:“皇后娘娘謬讚了,臣女惶恐。”

    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站着的楚熒,皇后只是喝了口茶,接着道:“楚姑娘應當知道,如今端兒身邊缺一位側妃。”

    “端兒欲納你爲側妃。”皇后娘娘直接把話挑明白,沒給楚熒裝傻的機會。

    楚熒依舊是屈膝站在原地,沒說話。

    尋常女子若是能得了東宮太子的青睞,大多都是紅着臉又驚又羞的模樣,皇后倒是第一次見楚熒這樣平靜的,不由地有些意外,問道:“楚姑娘意下如何?”

    “承蒙皇后娘娘擡愛了。但是臣女卑賤,是和離之身,是斷然不敢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這份賞識的。”楚熒垂着眉答,一番話說得周全,是方纔在來的路上時候就想好的說法。

    “呵呵,楚姑娘果真不似旁的女子,心中想得清楚,倒是對本宮的胃口。”皇后看着楚熒輕笑了一聲,又道,“可是楚姑娘,你雖是和離之身,難不成還能一輩子不再嫁人不成?女子沒個夫家傍身,終究是難以立足的。而且放眼京城,楚姑娘可還能找得到比東宮更好的去處麼?”

    “你嫁與端兒,那便是楚家和蕭家結爲兩姓之好,而本宮身後更是有王家撐腰。你爲端兒的側妃,好好服侍我們端兒,日後若是端兒……那姑娘就更是旁人都望塵莫及的皇貴妃了,而楚家,也是能有一份從龍之功,未來便更是不可估量。”

    皇后掩着紅脣笑了笑,又看向楚熒。“更何況,端兒傾心於楚姑娘,而東宮,也必然不會埋沒楚姑娘的……楚姑娘應當是能明白的——對楚姑娘來說,嫁入東宮定然是百利而無一害。”

    “罷了,本宮也不會逼楚姑娘,但是本宮今日想知道楚姑娘的回覆。”皇后放下茶盞,用蠶絲的帕子懶懶地擦了擦戴了華美金驅的手,“本宮有些乏了,先回房小憩片刻,楚姑娘就在這兒自便吧,若是有了答案便遣下人告訴我。”

    說完,便喊了下人來,被侍女扶着回了廂房中。有下人給楚熒添了一杯香茶,行了個禮又離開,惟留楚熒一人呆在這屋子裏。

    皇后先是循循善誘,又把楚熒一個人晾在房裏,說是等楚熒的答覆,卻頗有幾分恩威並施的味道。

    楚熒重新坐回凳子上,心中卻是有些靜不下來,一杯茶都是放得溫涼了也沒動過——她又如何不知其中利害?現在連皇后都來親自對她施壓,要她選一條路。楚家現在已被拉入了這場奪嫡的旋渦裏,她卻不知究竟太子蕭端、和二皇子蕭宸之間,到底哪一條纔是康莊大道。

    正坐在屋中思索着,楚熒卻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不由地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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