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

    喊過這一聲夫君,二人視線撞上,江斜摸出自己那把摺扇,拿在手中凝神靜氣。楚熒則低着頭,只是抿着脣攥着披風。竟是誰都是說不出話來。

    “我出去透透氣。”

    最後,是江斜沒沉住氣,視線都不敢多停留,逃一樣地出了馬車。

    江斜出去了,關上門時候漏進來的些許涼意撲到楚熒面上,臉上的溫度才略略降下來些。楚熒覺得鬆了口氣,等心跳漸漸平復,又不由地輕笑了出來——看來自己的這位夫君當真是害羞了。

    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夫君”二字她統共喊了兩世,紅了臉的,這卻是頭一次。

    冬獵的地方離京城不遠,不過三日光景,衆人便是到了皇家狩場。

    與平時在京中穿的繁冗華麗的裙裝不同,因着冬獵,楚熒換了一身利落精幹的茶色褲裝,又將長髮紮成馬尾,頗有幾分灑踏之意,待楚熒從屏風後走出來時候,就連江斜都是愣了愣。

    見江斜看着她這身新衣,楚熒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問:“夫君……我這身衣服可還好看?”

    “好看。”江斜指節掩住脣角,輕咳一聲,又道,“阿熒自然是穿什麼都好看的。”

    兩人才出帳子沒幾步,好巧不巧,竟就碰到了秦穆堯、魏子初和沈長青三人剛好也在附近。

    楚熒有幾分尷尬,不遠處是才和離了不到五個月的前夫,身邊站着的是才成親了一個月餘的江斜。楚熒沒說話,趁着對方三人還沒有看到自己,只裝作沒看到,同江斜一同走開。

    “楚小姐!”沈長青遠遠地衝楚熒大聲地打招呼,還衝楚熒的方向招了招手,“好久不見!”

    沈長青這一聲招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順着沈長青的目光,秦穆堯看見楚熒同江斜站在一起,站定了腳步,眼神黯了黯。

    避無可避,楚熒只得衝着三人福了福身子。

    看到對面的三人,尤其是看到了秦穆堯,江斜自然地扣住了楚熒的左手。

    魏子初小聲地提醒道:“長青,楚小姐已經同世子成親了……”

    沈長青露出一副心中瞭然的神色,點點頭:“不錯,當初穆堯哥還沒和楚小姐和離、和江嫂子互相暗送秋波時候,我就覺得楚小姐和江世子看着挺登對的。”

    秦穆堯的表情在沈長青的話,一點一點凝固在了臉上。

    魏子初看了看沈長青,再順着沈長青的視線看到了對面的楚熒和江斜,然後又轉向了秦穆堯,最後擡頭看向了冬日蒼白的天空——魏子初感覺自己真的很想逃離。

    “沈公子,好久不見。”江斜笑眯眯地牽着楚熒走到三人面前,“魏公子同秦公子亦是。”

    秦穆堯和魏子初規矩又生硬地抱拳。

    江斜今日穿一身粟色的衣衫,如今楚熒並肩走到一起,真倒是頗有幾分郎才女貌——不,郎貌女貌的味道。

    秦穆堯看着面前的二人,楚熒的身形顯得嬌小可愛,精緻的美人面上帶着羞赧的薄紅,乖順地跟在江斜身邊,顏色相似的衣袖交纏,手自然地牽在一起。回憶起方纔沈長青的話,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入宮的時候,那時楚熒還是他的妻,但是站在他身邊的時候,卻是將手從他的手中掙脫開,兩個人各走各的道。

    那時秦穆堯以爲,自己這位向來端莊賢惠、一心傾慕他的青梅竹馬定然不可能放下這門親事,不過是跟自己鬧脾氣,卻從未想過,自己做過多少有愧於她的事情,自己心心念唸的白月光竟然害得她差點連性命都丟在了秦府。他後悔了,她卻毅然秦府走了。

    轉眼再見,楚熒竟已經站在了江斜的身邊,做了江斜的妻子。以前他總覺得楚熒太過溫順死板,站在江斜身邊時候,又那麼鮮活。

    “阿熒如今已是我的妻了,現在應當叫少夫人了。”江斜笑笑。

    看着秦穆堯有些過於陰沉的臉色,沈長青覺得自己剛纔不該開口的,只得有些心虛地硬着頭皮寒暄道:“少夫人和離之後氣色越發好了,看來嫂子和離之後過得不錯哈。”

    旁人不知,沈長青這句話,就像是審判,說破了秦穆堯心中所有的齟齬。

    魏子初的臉色不太好看,秦穆堯的臉色只能更不好看上許多。楚熒輕笑出了聲,江斜摺扇抵着嘴脣。

    “確實。”楚熒笑盈盈地回,“託三位的福了。”

    待面色鐵青的三人有些沉默地離開之後,江斜沒鬆開扣着楚熒的手,江斜看着秦穆堯的背影,卻是突然有些無端地酸——那個人擁有過自己家小美人青梅竹馬的時光。

    江斜忽然有些彆扭,悶悶地開口問:“阿熒如今可還念着秦家?”

    楚熒有些哭笑不得:“江斜,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畢竟你與他一同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江斜看着楚熒,袖下的手捏緊了扇骨,卻是無辜地眨了眨眼。

    “早就過去了,我在秦府差點連命都沒了。”楚熒搖了搖頭,回,“連長青方纔都說了,我從秦家和離出來之後,連氣色看起來都好了不少,能從秦府和離出來,我是欣喜的。”

    江斜抿了抿脣,又有些孩子氣地問:“那嫁給我呢。”

    “你多大了,江斜?”楚熒看着江斜無辜的眼神,卻又覺得可愛,“難不成……你見到秦穆堯之後,喫醋了?”

    “怎麼可能。”像是孩子做錯了事被戳穿了一般,江斜趕忙正色道,“我只是怕你嫁給我之後覺得過得不好。”

    “我還以爲是你喫醋了呢——”楚熒一雙杏眼望進江斜的眸子裏,小聲調侃道,“畢竟我夫君兜裏有錢,臉生得又這麼好看,怎麼可能喫別人的醋呢。”

    江斜頭一回對自己這張臉感到有些又愛又恨。但是他又不知道,爲何看到秦穆堯時,他會覺得發酸——似是關於楚熒的事,他總是過於在意了些。

    大抵只是因爲如今楚熒已經是他的夫人。

    “況且,這門婚事也是我應的呀。”楚熒彎了眉眼,勾了勾江斜扣着她手的手指,溫溫軟軟地道,“夫君。”

    聽楚熒軟軟地喚自己夫君,江斜突然就安下心來——就算當初二人青梅竹馬的時間再久又如何,最後卻還是形同陌路。

    那晚的合巹酒,他們也是都許願,要一同把這門親事經營很久。他們二人不過纔是剛剛開始罷了。

    昨日纔到狩場,經過昨夜一番休整,今日衆人皆是要先去拜見皇上的。

    皇上坐在最前說着些讚揚國力、憂國憂民的話,身後跟着司禮監年輕的孫仲公公,下面則站着着此次前來參加冬狩的臣子及親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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