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夜 >第 77 章
    密雨刷檐,烏鱗如滴,闊木綠葉被澆得綠意深深淺淺。

    時雨俯看戚映竹。

    他已不是多年前任性妄爲無所知曉的殺手少年,經磨礪,過生死,他武功更厲害,也更知曉這世間人的相催可怕。但他看她片刻,他面上緩緩地浮現一個笑,鄭重點頭:“好。”

    時雨擡手搭在戚映竹腰上,他將她輕輕往懷中一勾,便要逆風上檐,帶她離開這裏。

    然而戚映竹拉了他一把:“時雨,等等。”

    時雨低頭,納悶:“你又不想走了?”

    他眼睛專注地看她,如星河般明耀,如曜石般粲然。他似乎不太高興:“你要是嫁了那個唐琢,我不許的。”

    戚映竹微微笑。

    她糾正時雨:“不是嫁。人家有妻有子,我只配做小妾。”

    時雨道:“不是一個意思麼?都是要跟他睡覺,哼,不行。”

    他抱臂,又趕緊將她更緊地摟入自己懷裏,強調:“我不許。”

    戚映竹嘆然――在時雨眼中,妻和妾竟然都沒什麼分別。他倒真是這世間最講“人生平等”的奇葩了。

    戚映竹略過那些,只問時雨:“時雨,你闖進來時,是不是很辛苦?”

    時雨想了想:“還好。我等了一會兒,他們的長官走了,我就進來試試,沒想到一下子就進來了。唐琢派的人,也不是很厲害嘛。”

    戚映竹若有所思,又問:“那帶我出去,會不會很麻煩?”

    時雨並不在意,卻也實話實說:“會啊。可能會有些麻煩了,我進來一路上,整個京城都查得挺嚴的……但是你要出去嘛,我已經接了這個任務單子了。”

    戚映竹:“你會受傷麼?”

    時雨心不在焉:“會吧。”

    戚映竹心揪緊:“會死麼?”

    時雨:“努力點,應該不會吧。”

    戚映竹怔忡看他――明明知道這麼危險,但是她一說,他就要立即帶她走?若不是她多心問他,他也不打算說是麼?

    她手指顫抖,伸手捧住他微涼的面孔。她仔細地端詳他英俊的面孔,他眼中的神情分外無所謂,這天下,似乎並沒什麼能束縛他的牢籠。

    時雨一愣,被她手捧的面容俯得更下一些。他望着她波光粼粼的眼睛,睫毛顫了顫,他遲疑道:“我、我覺得……我覺得你好像要哭了,我感覺有沒有出錯?”

    他似不好意思:“你別笑話我。我經常出錯……我不擅長這個。”

    戚映竹噗嗤:“傻時雨。”

    她眨掉眼中淚,斷絕自己忍不住的哽咽。時雨忽然側耳,道:“有巡夜的過來了。”

    他問戚映竹:“我是帶你走,還是打暈那些人呢?我不會殺人的。”

    戚映竹告訴他:“時雨,現在不可以殺人,但是帶我出逃的時候,可以殺人。”

    時雨:“哦……”

    戚映竹:“現在,先躲躲吧。”

    她抱住他的腰,用盡力氣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他立在窗外,紋絲不動,他甚至奇怪地低頭,不知道她在幹什麼,爲什麼拉自己的腰。戚映竹擡頭與他對視片刻,時雨還在胡思亂想“她就這麼喜歡我的腰麼”。

    時雨猶豫:“央央,你什麼意思?我弄不懂。”

    戚映竹咬脣,女郎的羞赧此時十成十。她抱着他腰的手都在發抖,然而手指勾着他的後腰處,執拗地不願放棄。戚映竹只能問:“你以爲‘躲躲’是什麼意思?”

    時雨:“上樹啊,上房檐啊……”

    他又忽然聰明瞭,詫異低頭,眼睛刷一下清亮如星河:“你是讓我進屋麼?”

    戚映竹頓兩頓,鬆手:“那你上樹吧……”

    這話未說完,窗子一木框便被青年抓住。時雨毫不猶豫地一手撈她,一手撐住窗欄,輕輕一縱,他跳入窗內。青年手指在後一彈,窗子猛地關上,卻在“哐”一聲前被轉過身的時雨握住。

    青年輕輕地將窗子閉上。

    同一時間,門外燭火明耀一瞬,巡邏的衛士們提着燈籠走過。

    戚映竹埋在時雨懷中,被他抱着,與他一同靠在門上。時雨氣息輕若沒有,心跳也極爲平穩,他懷中抱她,側耳聽着屋外聲音。戚映竹則聽着他穩健的心跳,低頭,便是他窄實的腰部,修長有力的雙腿。

    他這麼健康。

    身體又這麼漂亮,肌理下暗藏力度,充滿成年男性的力道美。

    戚映竹恍恍惚惚地想到還在落雁山上時,她與時雨不知多少次用這種方法,在成姆媽眼皮下揹着成事。

    戚映竹臉紅,心亂。

    時雨低頭:“你心跳快了,你又病了麼?我進來之前,就聽說你病了。”

    戚映竹忙從他懷裏退出,她背過身,低垂着眼,不敢多看他一眼。她心中亂糟糟,捂着自己心臟平復心情。時雨忽然伸手,拉住她手。戚映竹慌亂要躲,時雨一把將她抱起來。

    時雨:“你沒穿鞋。”

    戚映竹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裙下露出的赤足,她臉更紅,赤足給郎君看到的意義也帶着旖旎。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好,時雨便抱着她,一步步往裏舍走。

    她心慌意亂,貼着時雨的身、被時雨抱着,便想得更多,她不知道時雨在狡黠地想她往日總不讓他進她里舍,但他現在可以混進去――

    央央現在應該忘了這事。

    她忘了,他也不會主動提的。

    誰不想跟央央親近呢?

    然而時雨將戚映竹放到牀上後,到底心虛,怕她想起來擡頭瞪他,呵斥他出去。時雨往後退,他一邊偷看戚映竹,一邊將自己背來的包袱在桌案上攤開。

    他眼睛盯着她的腳,女郎腳背微弓,指甲粉紅……他眼神變得古怪,也開始覺得口渴。

    戚映竹猛擡頭。

    時雨便作出低頭整理自己一整包食物的樣子來,嘴裏嘀咕:“好多喫的……”

    橘子、含桃、齊墩果、士多啤梨,還有金乳酥、貴妃紅、曼陀樣夾餅、甜雪八方寒食餅,甚至還有半隻燒雞。

    全被他亂七八糟地混着。

    他愛喫甜食與葷食,然而這些亂七八糟的水果與糕點中,他喜歡喫的那些,不如那些口味清淡的多。

    牀帳懸額處流蘇輕晃,錦茵蓉蕈上,戚映竹將雪足往裙後藏。她低頭坐着,聞到食物味兒,她擡頭看向時雨。時雨抓着那半隻燒雞:“你喫麼?”

    戚映竹:“……”

    她道:“這麼晚了,你讓我喫燒雞?還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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