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身後的丫鬟輕輕動了一下眼睛。
她不是一直貼身伺候何姨娘的人，是前兩日胭脂被姝雅院的人帶走，清音這才被安排到了何姨娘身邊。
清音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何姨娘對自己的防備，平日裏何姨娘能不說話，就從來不說話，更是不會表露出自己的喜好。
可是現在
何姨娘卻是喜形於色？
何姨娘剛剛忍不住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已經迅速調節了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就將剛剛心中的欣喜全部壓了下去。
何姨娘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了身後的清音身上，冷聲道“今日你就留在素和院吧。”
清音垂首，“姨娘身邊不需要有人服侍嗎？”
何姨娘沒有說話，只擡起細細修剪之後圓潤的指甲，將面上的碎髮撫至耳後。
空氣之中只有一片冷凝在不斷蔓延。
清音這才發現，最近兩日一直不怎麼化妝的何姨娘今日居然是全妝，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讓人憐惜無比的脆弱感。
清音的視線落在何姨娘從藕粉色袖口中露出了纖纖手指，一時間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何姨娘真是從頭到腳都精緻無比啊！
清音忍不住在心中如是感嘆，可是下一刻，清音就僵住了。
“看來清音你纔是姨娘。”何姨娘的聲音似笑非笑，聽起來似乎是有些溫柔。
以至於這聲音剛剛響起的那一瞬間，清音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何姨娘說了些什麼。
直到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了自己臉上，清音這才反應過來。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清音臉色慘白，只有臉頰上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在上面，看起來格外令人憐惜。
清音根本顧不上去撫弄一下自己紅腫刺痛的臉頰，連忙磕頭求饒道“姨娘，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何姨娘彈了彈指甲，隨口道“哪個意思？”
若是不聽何姨娘說了什麼話，端看女子現在的神情，還以爲何姨娘是在看什麼美豔至極的話。
何姨娘道“我說不要你伺候，你還偏偏要跟上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姨娘，我的主子呢。”
清音本來就不是什麼善於言辭的人，聽見何姨娘的話，只能不斷搖頭，口中低聲喃喃，“奴婢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沒有。”
可是何姨娘此時已經下命了。
只見何姨娘將端倪了許久的指甲放下，雙手放進袖中再置於身前，女子的一舉一動都是端莊無比。
可是何姨娘說出來的話卻是叫人毛骨悚然，“清音以下犯上，處理了吧。”
何姨娘的聲音很輕，似乎還輕笑了一聲。
“這幾日這女子在我身邊吵鬧到頭疼，舌頭拔了。”何姨娘的眼神落在清音姣好容顏上的瞬間，眸子更冷了幾分，“還有她這張臉，劃爛再殺了。
話落，何姨娘已經毫不猶豫轉身向屋子外面走，任由身後傳來了清音的哭嚎聲。
今日本來是陰冷的天氣，但何姨娘卻是平白覺得心情舒暢，就連道路旁邊的花草樹木都多了幾分可愛的模樣。
“姨娘今日心情真好。”何姨娘身邊的小丫頭諂媚笑道，好像剛剛何姨娘隨口就定了一人生死的模樣，並沒有發生。
何姨娘心中暗道看來司妗姝已經從水秀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她知道的消息，現在已經跑到丞相面前去邀功了。
何姨娘眼中滿是傲然，她就是要讓這些丫鬟們清清楚楚知道，她司妗姝就算是再有本事，也鬥不過她！
一路走到正廳，何姨娘面上的神情越來越平靜，掀開門的那一瞬間，何姨娘已經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了最佳。
何姨娘半垂着眸子，一步一步走到堂前，盈盈俯身行禮，“妾身給丞相請安，給大小姐二小姐請安。
女子的聲音柔婉，帶着江南水鄉特有的氣息，這是揚州瘦馬刻意訓練之後的結果。
但何姨娘行禮之時卻不像普通瘦馬那般腰若浮柳，何姨娘的腰板反而是挺直的。
見此，司妗姝眼中露出了幾分讚賞。
別的不說，何姨娘能夠十年如一日地揣摩司丞相的喜好，不斷去改變自己的行爲舉止，力求一舉一動都是司丞相喜歡的模樣，這樣的毅力也的確非常人能夠企及。
只是
司妗姝垂眸，嘴角譏諷意味十足地勾起。
若是何姨娘能夠好端端的做一個取悅司丞相的女子，司妗姝自然也能容下她。
但是偏偏，何姨娘非要肖想自己不應該得到的東西。
一個揚州瘦馬，能夠有現在的地位，早就應該求神拜佛了，可是何姨娘竟然還不知足，想要將手伸到她的面前來，爭搶她司妗姝的東西？
這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司妗姝雖然是覺得何姨娘太過於貪心，但還是十分肯定何姨娘討好司丞相的本事的。
就如同這小小一個行禮，何姨娘聲音若是在柔媚一分便顯得輕浮，而輕浮的女子恰恰是司丞相最不喜歡的。
若是女子的聲音強硬幾分，便和司丞相心中所喜歡的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全然不同。
司妗姝不動聲色地撩起眸子，不出所料的看見上首的男子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只見司丞相擡了擡手，“起。”
司丞相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冷淡聲音並沒有讓何姨娘心生惶恐，反而是讓何姨娘心中的大石頭徹底落到了地面上。
水秀招供的那些話，只要是個男人看見了，就絕對不會無動於衷，若是司丞相今日像以前那樣溫言細語，何姨娘纔會是心中不安，生怕自己的計謀被司妗姝看破了。
但是司丞相現在的模樣，纔是何姨娘最理想的模樣。
畢竟現在司丞相對於她越憤怒，待會兒發現自己並沒有不忠於他的時候，司丞相纔會更加後悔。
只要到時候自己在鬧上一鬧，根本就不害怕司丞相不處置司妗姝！
何姨娘現在完全沒有想到，司丞相現在對她態度冷淡，可全然不是因爲水秀的供詞！
餘光看見身旁司明棠恨不得站起身子去告誡何姨娘的模樣，司妗姝只是無聲冷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上首的司丞相聲音冷凝，“既然人已經來齊了，姝兒你審問出了什麼就說吧。”
何姨娘突然感受到心中猛地一跳，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王爺，王妃又自請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