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妗姝故作姿態地擡起一雙瑩然生光的小手，滿是銀線的寬大袖口微微滑落至手腕，露出上面萬金難求的帝王綠翡翠鐲子。
何姨娘的視線落在司妗姝用鳳仙花汁子染出來的指甲上，突然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種詭異至極的念頭。
戰王龍駿堯還真是疼寵司妗姝啊，這宮中娘娘都不能肆意使用的鳳仙花汁子，司妗姝一個臣女的手中，竟然從來都沒有缺少過。
實際上從司妗姝第一次下了馬車，從皇宮中回到丞相府的時候，何姨娘就已經發現了司妗姝周身都是精緻而氣派的。
那個時候的何姨娘以爲司妗姝只不過是身爲五皇子妃才能享受這些東西。
可是後面幾日，何姨娘冷眼看過去，司妗姝穿過的衣服直接扔，手上的蔻丹從來沒有重複過。
何姨娘最開始還在猜測司妗姝生活這般奢靡是不是因爲從皇宮中獲得了那一筆滔天鉅款，但是何姨娘轉念一想，知道那一筆錢財現在還沒有送來丞相府，何姨娘就打消了這個猜測。
心中好奇司妗姝究竟是怎麼維持着奢靡生活的，何姨娘就派了人去查探。
司妗姝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何姨娘派出去的人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竟然是那個向來冷心薄情的戰王送來的東西。
何姨娘心中的千頭萬緒，突然被女子的聲音打斷。
“父親怎麼可能包庇水秀呢？”
“”
屋內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靜到連穿堂風吹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何姨娘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這樣的感覺，她今日已經是多次出現，無一不是因爲司妗姝突然說出的一句話，就將屋內原本大好的局勢轉化過來。
何姨娘下意識想要阻止女子繼續說下去，可此時有人已經先她一步開口了。
“你說什麼？”
司丞相似乎是已經從察覺到了什麼，眼睛突然睜大，看着司妗姝的眼神裏面有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期待。
眨了眨眼睛，司妗姝面上都是單純，“女兒說您怎麼可能包庇水秀呢？”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女子就擡手捂住嘴輕笑了一聲，似乎是明知道這句話荒唐無比，卻還是不得不說出來，所以纔會輕笑出聲。
司丞相微微吸了一口氣，放在身側的拳頭也是緊緊握着。
這麼多年在朝堂上翻雲覆雨，司丞相是看慣了局面翻轉的人，早就已經煉就了一個古井無波的心臟，可是此時此刻的司丞相卻是難得生出了幾分緊張的情緒。
司妗姝的話，司丞相聽懂了。
司妗姝的意思是水秀才是陷害何姨娘的人。
這就說明司妗姝是知道水秀說的話是錯的！既然司妗姝能夠這樣坦然地說出這話來，那司妗姝絕對就不會想要動用這種手段來扳倒何姨娘！
胸腔下面的心臟實在是跳動得太快，司丞相覺得自己初登大寶，也就現在這個模樣了。
放在身側的手現在是落在哪裏都不舒服了，司丞相最後只能將手背在身後，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斷冒汗的手心顫抖的模樣不會被發現。
司丞相的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這樣會把好不容易幻想出來的夢境擊碎。
司丞相身體所有觸感都已經完全消失了，只能感受到背部傳來的所有黏膩，一陣穿堂風吹過，司丞相的脊背都已經全部繃緊。
突然之間，司丞相竟然生出了幾分好笑的情緒。
要知道他已經無數年沒有這樣的情緒了，就是前幾日在皇帝面前，司丞相就算是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經是讓皇帝極爲不滿了，可是司丞相依舊還是無所畏懼。
沒有其他原因，司丞相所有的緊張都是來自於司妗姝。
何姨娘剛剛沒有說錯，司丞相就是認爲水秀招供出來的東西都是來自於司妗姝的授意。
但是就算是知道逼迫水秀說出這種話的人大概率就是司妗姝，司丞相也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了偏袒司妗姝。
第一個原因是司妗姝現在是未來的戰王妃，除非司丞相想要讓整個丞相府陪葬，否則就絕對不能讓司妗姝背上不好的名聲。
沒有人比和龍駿堯共事過的朝臣更能清楚明白龍駿堯的護短，更何況司丞相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龍駿堯並不是像外人所說的那樣，被皇帝脅迫才接下的賜婚聖旨。
何姨娘都能夠查出司妗姝一直收到來自於戰王府的東西，更遑論司丞相的？
司丞相雖然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不瞭解，更加不明白龍駿堯的心思，但是司丞相心中就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就是認爲龍駿堯並不是衆人以爲的那樣，十分抗拒這門皇帝明顯用來羞辱他的婚事。
但是無論如何，司丞相總歸是不願意冒險的，所以就算是有了確鑿的證據，說是司妗姝威逼利誘了水秀，讓水秀說出抹黑何姨娘的話，司丞相也一定會包庇司妗姝。
但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司丞相還有不願意深入追查的原因。
那就是司丞相對於自己這個大女兒，真的抱着一種極爲複雜的情緒。
這段時間以來，司丞相纔開始認真觀察起自己這個嫡長女，越看，司丞相就覺得越喜歡。
在什麼樣的場合，做什麼樣的事情，司妗姝好像從來就不會在不適合的地方放縱自己的情緒。
在人前，司妗姝始終都是那個金尊玉貴的嫡長女，就好像是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出錯，就連走路時鬢間的流蘇搖晃的角度都好像是用尺子進行刻量出來的一般。
司丞相喜歡孔子之道，平日裏最喜歡說的話就是“克己復禮”，所以對於能夠高度控制自己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的人從來是抱着先天的好感。
從注意到司妗姝的那一瞬間，司丞相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對司妗姝心生喜愛。
司丞相甚至是覺得就算司妗姝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僅僅只是一個尋常女子，司丞相也一定會將司妗姝收爲自己的關門弟子。
而司妗姝既然是他的嫡長女，司丞相自然是覺得更加好了。
正是以上兩種原因疊加在一起，才讓司丞相決定包庇司妗姝，可是現在
他似乎是不必再違背自己的良心，裝作不知道事情真相了。王爺，王妃又自請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