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這話一落，就是青石板地面都震了震。
“孃親，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呢？”司妗姝的眼睛猛地睜大，第一次有些維持不住儀態的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都滿是慌張。
司妗姝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手臂還被龍駿堯緊緊束縛着，當即就想要衝上前，纔剛剛邁出一步，就被手臂上的力道又重新拉回了原位，頭上的釵環因爲女子的動作不斷晃動。
上好的南紅流蘇因爲這個動作發出清脆的鳴響聲，這才叫屋中的冷凝氣氛全部打破。
女子鬢髮如雲堆疊，更是烏黑髮亮，一時間不知道是這南紅顯的女子髮質好，還是女子的髮質顯得南紅更加明豔。
若是平日裏無論是下人還是主子，自然是有閒心停下腳步欣賞欣賞這絕世美人的姿態，可現在衆人卻是心中惶恐不安。
司丞相再也維持不住自己行禮的姿勢，猛的站直身子，纔剛剛穩住腳步，司丞相就想要上前一步，可是對上了聶氏那雙清澈的彷彿能夠看透世間所有陰霾的眸子，司丞相似乎被當頭澆下了一盆冰水，剛剛心中突然生出來的惶恐和不安瞬間消失。
但是這心中突然生出來的情緒就像是一陣風一般，快的讓人抓不住痕跡，在衆人看來，就是司丞相立刻道了一句，“你說什麼？”
聽起來極爲冷靜。
司丞相這樣的聲音絲毫沒有出乎衆人的預料，甚至生出今日的一切，都像是在夢境一般，只有司丞相說出來的話纔像是現實生活中發生的。
司丞相和聶氏奉命成婚，這麼多年來，聶氏一直避開司丞相寵妾的鋒芒，甚至將手中的權力都移交出去，而司丞相雖然寵愛何姨娘，但是也從來沒有讓何姨娘越過聶氏。
這樣的夫妻，簡直是整個京城中人人都羨慕的模樣，但是衆人也是清楚明白，這樣相敬如賓的表面下定然是不可能產生絲毫感情的。
所以面對聶氏要和離的話，司丞相這樣冷靜的反問纔是衆人想象中的模樣。
聶氏自己也是覺得司丞相的表現很正常，因此根本就沒有給男子一個眼神，聶氏只是看着龍駿堯，“我跟司丞相和離之後，姝兒的身份就再也沒有絲毫用處。”
“她不過就只是一個下堂婦的女兒，無法給王爺帶來任何的利益。”聶氏冷笑了一聲，“甚至是皇上想用來羞辱王爺的作用，也是不可能起一絲一毫。”
“畢竟你我都清楚明白，皇上將姝兒指婚給您，有一個原因是爲了羞辱你，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江南聶家。”
“父親只有我和長姐兩個女兒，長姐在皇宮之中無所出，我更是隻有姝兒一個女兒，但是我如今被限制在京城中不得外出，所以江南聶家事例也是絲毫不能動用。”
聶氏說到這裏，平庸的眉眼中散發出了鋪天蓋地的傲然。
這是作爲江南第一世家嫡女的驕傲，那個說出來就能讓所有人敬畏，甚至讓皇帝都不得不退讓三分的世家，就是聶氏面對龍駿堯都能絲毫不折腰的底氣所在。
“但只要我和司丞相和離，就一定會帶着姝兒回到江南，皇帝絕對不會容忍王爺，竟然能和江南的視力有所接觸。”聶氏眼睛輕輕一眯，多年來的端莊全部被掩蓋，只剩下了譏諷和不屑，“王爺本來就深受皇帝猜忌，若是在和江南聶家扯上關係，恐怕明日就是您的死期。”
聶氏嫁到丞相府中，這麼多年來，衆人都以爲她是一個毫無脾氣但身份尊貴的菩薩，所以從來都沒有人去了解過她。
剛剛聶氏撕開了平日裏溫婉的假面，衆人已經是能夠從其中隱隱窺見女子，本來該有的英姿颯爽。
可多年來的印象根深蒂固，衆人也沒認爲女子是一個多麼聰明的人，衆人以爲聶氏也不過是身份尊貴，日後會出手拿捏丞相府的權利罷了。
直到女子將這番利弊分析擺出來，所有人才清晰地知道，他們這麼多年來，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有些記憶好的，突然就想起了當年聶氏要嫁到京城來的時候，他們打聽到的傳言。
都說這江南聶氏，雖然只有兩個女兒，但一個英姿颯爽，可騎戰馬馳騁沙場，一個謀略深沉，可端坐後方佈局戰事。
可是聶氏來到京城，卻是沒有絲毫鋒芒露出，衆人便以爲這不過是江南聶家爲了穩定族人心思，造出來的勢罷了。
直到衆人看見聶氏現在面對龍駿堯都能面不改色，聲音沉穩之時，衆人這才隱隱約約窺見了當年盛傳的聶家嫡女風采。
“迎娶姝兒對您百害而無一利。”聶氏卻是沒有察覺到衆人的面色，只是依舊聲音沉穩道。
聶氏這番話說完，屋內似乎是有了一瞬間的寧靜，可下一秒就被男子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所打破。
“我不同意！”
猛地聽見這聲音，衆人都是有些不可置信。
這不是司丞相的聲音嗎，司丞相這麼多年來和聶氏都相敬如賓，現在怎麼不同意和離了？
畢竟司丞相不過是皇帝用來制衡江南聶家的工具，嫡長女在皇宮中好好待着，但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將聶家的兩個女兒同時收進後宮，畢竟一個嫡長女入主東宮還算是隆恩浩蕩。
但若是兩個女兒共侍一夫，那就是羞辱了。
所以皇帝纔不得已將嫡次女賜婚給了司丞相，畢竟當年的司丞相不過是一個寒門書生，身後沒有任何背景，正是當年皇帝所需要的背景乾淨之臣。
當然，現在司丞相憑藉着江南聶家的勢力，又加上自己的確是有真才實學，在朝堂之上青雲直上，直接官至丞相又是後話了。
但總歸當年的司丞相是心不甘情不願，不過是礙於皇帝的命令，沒有辦法違抗，這才娶了聶氏，按照道理來說，現在聶氏自己開口想要和離，應該是如了司丞相，多年來的夙願纔是。
可是司丞相竟然不按常理的出言阻止？
可是衆人轉念一想，又瞬間明白過來。
當年的司丞相不願意，是礙於自己身爲文人的清高脾氣，又加上自己生爲寒門從來沒有享受過特權帶來的好處。
現在的司丞相可是不同了。王爺，王妃又自請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