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鳶傳來的信裏着重強調了邢臺要被治罪一事,至於原因,並沒有說得很清楚。因此,饒是將整封信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司妗姝依舊沒能參透京城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總而言之,皇帝此番是鐵了心要治邢臺的罪。

    微眯着眼睛,司妗姝神色愈漸嚴肅。

    一旁的薛冰見狀,心下不由有些疑惑。

    剛得到這封信他便立刻送到了司妗姝手裏,至於信裏到底寫了什麼,他一無所知。再者,自從隨龍駿堯來了邊關,他的注意力便很少放在京城那邊。他自覺有祁文修等人在,不會出事。故對於京城近來發生的事情,他也是毫不知情。

    彼時在剛拿到信的時候,薛冰私以爲是祁文修他們在例行彙報點徳樓精鹽鋪的經營狀態。但瞧司妗姝眼下這副模樣,似乎與他想的完全相悖。

    抿了抿脣,下一刻,薛冰忍不住詢問出聲:“可是京城裏的商鋪出了什麼變故?”

    司妗姝聞聲回神,繼而搖搖頭否定了他的話。

    若真是商鋪出事那就好了,錢財這些東西本就是身外之物,她從來不看重。之所以開商鋪也不過是爲了讓自己的生活不那麼無趣,順便能幫襯龍駿堯一把。故即使商鋪倒閉,她也不覺得煩惱。

    想了想,她還是解釋道:“是邢臺出事了。”

    薛冰和他也算是舊識,即使今天自己不告訴他這件事,再過幾日他肯定也能從別人口中聽到消息。

    誠然,司妗姝並不打算瞞他。

    而聽到這句話,薛冰身形一頓,表情帶有微微詫異。

    生怕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確認道:“可是屬下認識的那個邢臺?”

    “你覺得我認識第二個邢臺?”司妗姝好笑的看着他,原本慌亂的心情因爲薛冰這一句話反倒是漸趨於平靜。

    薛冰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有多蠢,暗自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他臉上的擔憂不減。

    “他怎麼了?”

    “信裏說他衝撞了皇帝,皇帝氣不過打算藉此治他的罪。至於所爲何事,肖子鳶並未在信裏說明。”司妗姝緊跟着話鋒一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番皇帝是要動真格。若不快些動作,邢臺性命只怕是堪憂。”

    聽到這話,薛冰心下愈發感到不解。

    在他印象中,邢臺可不是個莽夫。衝撞皇帝一事,絕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纔對。他這個人雖說也會意氣用事,但只是偶爾。一般情況下,他都是理智大於衝動。

    直覺告訴他,其間存在蹊蹺。

    但如今他們距離京城這麼遠,且自己也脫不開身,根本無法去調查此事。

    偏生皇帝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不找個合理的解釋儘快將此事說明白,他必定不會放過邢臺。

    怎麼說邢臺都是個正直之士,正是因爲有他這樣的人存在,朝堂上的風氣纔會趨於好的方向發展。若他被誅殺,只會助長李太尉那邊的風氣,故薛冰很難不擔心對方的情況。

    一時間,他也跟着着急起來。

    “不如屬下先悄悄回去一趟罷。”

    良久,才聽得薛冰開口。

    司妗姝搖頭:“你現在回去也是無濟於事,邊關距離京城數千裏地,只怕你還沒到京城,邢臺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她眼底劃過一抹暗芒:“京城裏還有祁文修和我父親在,邢臺是我們的人,他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皇帝和李太尉那邊,雖說他們黨羽勢力日益增加,但還沒到隻手遮天的地步。故只要朝堂上還有人爲邢臺說話,短時間內他就一定有救。”

    薛冰眼睛一亮:“王妃的意思是――”

    司妗姝沒有接過他的話茬,但薛冰對於她的計策已經心知肚明。

    晌午時分,司妗姝連修了三封書信。放下毛筆,她揉了揉痠痛的手腕,臉色淡淡。

    在邊關呆的久了,接觸的都是些將家國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人,故她險些都要忘記那個充滿是非的京城纔是自己該操心的地方。

    閉了閉眼,她將薛冰喚了進來。

    一邊將書信遞給他,她一邊吩咐道:“飛鴿傳書去京城,按照下面的署名區分開地點,莫要弄混了。”

    薛冰不敢有片刻的耽誤,接過信便轉身離開原地。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司妗姝的眸色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用不了多久,這三封信就會分別送到司丞相,空智大師以及肖子鳶的手中。她自知要想保住邢臺的命,不能單靠一個人的力量。

    她在送給司丞相的信中寫道,讓他重點放在“勸”字上。皇帝喫軟不喫硬,若帶人逼得他沒有退路,他只怕是會選擇魚死網破這條路。故保險起見,他那邊態度絕不能太過強硬。

    信的最後,司妗姝還問候了幾句家常。太久沒和父親見面,她心裏說不想念自然是假的。如今父親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猶記得在知曉自己要同龍駿堯一起過來邊關的時候,他臉上滿是反對之意。

    若非自己極力要求,他只怕是不會同意。

    至於寫給空智大師的信,內容就少了許多。司妗姝只是讓對方找準時機,好好跟皇帝說說黎民蒼生的事,尤其是渲染一番此時邊關的情況,讓皇帝自己斟酌。

    空智大師畢竟是個得道高僧,而皇帝隨着年齡增長也愈發信奉佛理。他的話,皇帝不會不聽。

    司妗姝自覺以自家父親以及空智大師的資歷,皇帝肯定會被拖住。再加上有朝堂上其他人的進諫,皇帝也不會一意孤行下去。如此一來,就給邢臺爭取了時間。

    此時再讓肖子鳶上書,願意卸下邢臺和自身的所有職務解甲歸田,從此再不踏進京城,讓皇帝有個臺階下,皇帝的性子應當也會軟下來,開始思量利與弊。

    雖說司妗姝也不想讓朝堂上忠臣越來越少,但情況所迫,現下保住邢臺的命是最重要的事。

    良久,她方纔回過神來。

    剩下的時間,司妗姝一直在等待京城的回信。只可惜,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薛冰每次進來,皆是兩手空空。

    好在兩日後她得到快報,道是邢臺得救了。具體到底是靠誰的遊說,她還不甚清楚。

    不過邢臺沒事已經是最好的消息,司妗姝長舒一口氣,壓在心頭的大石驟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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