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途中遍地是青黃的稻草,寒風涌來,掀起一涌稻草浪潮。稻的谷香與風的寒悄然鑽入人鼻息,教司妗姝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司妗姝伸手攏了攏身上披着的硃紅棉裘袍,餘光瞟見一旁一邊搓着凍麻的小手,一邊踮着腳尖透過密集的稻叢張望前方的薛冰。

    “王妃,您看。”薛冰顫抖的聲音中隱隱帶着一絲絲的激動。

    司妗姝聞言即刻擡頭,看到前方拄着竹木長拐,一步一步走的蹣跚的身影。雖然此刻面前的來人已經瘦的微微脫相,但依然可辯是徐良辰。

    “王妃...”薛冰看着此刻的徐良辰走的艱難,有些着急。

    “去吧。”司妗姝將薛冰此刻的迫切收入眼底,輕聲笑了笑,說道。

    薛冰得到允許,立刻邁着步子迎上前。

    不遠處的徐良辰看見朝着自己小跑而來的薛冰,看到這抹日思夜想的身影,咧開嘴衝着薛冰笑。

    徐良辰臉上有明顯的傷痕,但依舊竭盡全力讓自己的笑看起來不那麼彆扭。他盡力維持笑容落到薛冰的眼中,莫名讓薛冰鼻子一酸。

    薛冰在徐良辰面前半尺左右處停下腳步,她斂着眉看着眼前站的有些不穩的男人,他雖然已經換上乾淨的棉衣,但裸露出來的皮膚上觸目驚心的傷痕遮不住,也教她難以忽視。

    只是看着他,薛冰眸中的關切與炙熱讓徐良辰在寒風中回了一絲暖。

    他身上的傷讓薛冰不忍心抱住他。

    徐良辰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猶豫了,他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徐良辰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懷裏是少女的嬌軟,他身上的疼痛於此相較,又算得了什麼。

    “這兩日...你受苦了。”薛冰哽咽道,聲音悶悶的。

    “沒事,王妃能免於遭人污衊,這點小苦算什麼。”徐良辰咬字輕飄飄的,說的雲淡風輕。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司妗姝站在一旁看着此時此刻緊緊相擁的二人,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眼前你儂我儂的二人讓她實在不忍心打斷。

    不過...他們二人這一分別,倒是能讓他們突破內心的隔閡,徹底的感受到對方與自己的在意。

    如此想着,司妗姝眉眼彎了彎。

    畢竟,徐良辰是個很好的歸宿,把薛冰交給他,司妗姝也是很放心。

    ......

    半晌過後。

    二人回過神來,注意到了一旁被自己晾着的司妗姝,薛冰,徐良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徐良辰與薛冰齊肩走來,薛冰放慢腳步扶持着徐良辰。在司妗姝面前停下了腳步。

    司妗姝將徐良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收入眼底,眸中不由得染上了一絲愧疚。

    徐良辰朝着司妗姝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司妗姝不等他彎下腰去,便伸出手扶起他拱着的拳頭。

    司妗姝柔聲開口說道:“你身上有傷,不必與我再講究如此繁瑣的禮節。”

    “這...不合規矩。”徐良辰苦澀的笑了笑,看了眼薛冰後,繼續說道:“能爲王妃效犬馬之勞,是屬下之幸。”

    司妗姝看着面前的徐良辰有些拘謹,便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製造假死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後事,你就只管安心回府,這一次你功不可沒,王府不會虧待於你。”

    說罷,司妗姝回頭,先一步上了馬車。

    薛冰見一旁還在爲司妗姝方纔所言感動的徐良辰愣在原地,她輕笑出聲,道:“良辰,走啦。”

    徐良辰回過神,衝着薛冰訕訕地笑了笑。然後藉着薛冰的手,艱難地登上了馬車。

    似乎光是上個馬車就能費了徐良辰一大半的氣力,他坐上車中軟塌,深深吸了一口氣。

    薛冰見他還是如此虛弱,眉頭微微一蹙,看來徐良辰身上的傷得好好養上一陣子。

    徐良辰因爲傷口被牽扯到後發出的抽氣聲自然同樣落入司妗姝耳中,司妗姝將視線落在徐良辰身上。

    司妗姝將實現從對面的徐良辰身上移開,心想徐良辰此刻身上帶傷還未結痂,經不起顛簸,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道:“宋車伕,麻煩慢些。”

    前方宋車伕聞言立即將馬身上的繩子收緊了兩圈,車中的人明顯能感受到車速逐漸緩了下來。

    速度很平穩,徐良辰看着一旁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薛冰與同樣關心自己的王妃,瞬間心底劃過一波暖流。

    一路無言。

    徐良辰目不轉睛的看着車窗外街市之上的人頭攢動,他在漫無天日的天牢裏關押時,都不敢想自己還能出來再看見這樣一幅幅明亮之景。

    司妗姝看着徐良辰貪婪地看着外頭一切,卻又生怕自己的臉被人看見而不敢將簾幕掀起太多的模樣,似乎想起了什麼。

    驀然,司妗姝起身走向車內放置的紅木櫃子前,拉開櫃門拿出裏面一個鏤空雕刻精美考究的黑匣子。重新回到位上。

    她的舉動吸引了車內剩餘二人的注意,徐良辰與薛冰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齊齊看向司妗姝手中的黑匣子。

    司妗姝面向徐良辰打開了匣子,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匣中一個金色面具,金色在微光的折射下與晨曦交融,那是烈陽獨有的光。

    匣子中的面具說不出來的矜貴與神祕教人一瞬間恍了神。

    司妗姝將它遞到徐良辰面前。

    “王妃...這是?”徐良辰看着面具,心下有些疑惑。

    司妗姝解釋道:“你現在名義上已經死了,所以自然不方便以真容示人,這個面具可以幫助你隱藏自己。這樣以後也能方便許多。”

    徐良辰嘴脣微微動了動,眼前的面具顯然是找上品工匠用真金打造,十分貴重。但徐良辰擡眸便見司妗姝眼中的認真。

    他沉吟片刻,自知再做推辭便是顯得扭扭捏捏了,於是他雙手從司妗姝手中接過面具。手指摩挲着木匣子光滑的質地。

    這木匣子看起來就不一般,泛着的光都不一樣。

    徐良辰神情嚴肅,看着司妗姝認認真真的說道:“屬下謝過王妃。”

    司妗姝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擺了擺,頓時心中覺得能有徐良辰這樣的下屬是自己幸運,便回道:“若是非要言謝,是本王妃要謝謝你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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