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前高樓林立,和她那個獨門獨戶的小院沒有半分相像。
江酒丞推開車門,外面沒有了清晨的涼氣。
一點點的溫熱。
言如意脫下衣服,但身上的衣物早就沾染上江酒丞的菸草味。
“出來吧。”江酒丞紳士地打開車門。
言如意踏出,腳踩在地上,竟然感覺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有些暈乎乎的不真實感。
軟綿綿的雙腿,差點摔跤。
江酒丞的手一直護在她身後,卻保持着半步的距離。
高檔小區。
光是門口停着的幾輛車都全是名牌,那保安的身上都穿着其樂。
比她這破牛仔服渾身上下一套下來的身價還要高,她站在門口疑惑。
“上去。”
言如意看到那保安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估計是在猜測她和江酒丞的關係吧。
關係……
她和九爺……
旁邊是他淺淺的呼吸聲,在狹窄的電梯裏,她很難控制自己聽不到,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這一點,她也在猜測。
一個可以讓九爺在她需要的時候就出現的關係。
一個費盡心機和她見面偶遇的關係。
一個坐在他的車裏能安心睡覺的關係。
“叮咚。”
電梯的聲音強行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右邊拐過一個彎兒,江酒丞打開一扇公寓的大門。
裏面幾乎和自己的房間一模一樣。
“那小院不安全,說不定那兩個人還會回去找你,你就在這兒住,那邊我找人幫你看着。”江酒丞將房間裏的窗簾打開。
頓時光傾斜進來,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她靠在窗邊,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人。
叫賣的人,上學的孩子,趕路的人羣……
熱氣騰騰的小面,擁擠的人羣,自行車的鈴聲……
城市的聲音。
“九爺,你是想把我困在身邊嗎?”
她的聲音像是裹在糖紙裏面的刀,江酒丞的腳步一頓。
他的丫頭……
解釋的話應該怎麼說出口,纔像是真的。
可是他確實也沒辦法撒謊,他的內心深處,確實是想將她就在身邊。
但他從沒想過用強迫的方式,在他心裏,畢竟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孩子了。
沒有聽到江酒丞的回答,言如意轉身去了房間躺下。
暖洋洋的陽光曬得她渾身暖洋洋的,被子上都是青檸的香氣,言如意裹緊了身子,很快全身都暖和起來。
空曠的客廳裏,江酒丞站在原地。
那條通往她房間的路,他突然覺得像是一個幽靜的,永遠都走不完的小徑。
他的手上拿着最早的一個號碼牌,可是他卻被排在了最外面。
他只能看着她將自己困在四面高牆裏。
反正他們之間的誤會也不止這些,他不介意她多誤會自己一次,只要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關門聲響起的一瞬間。
言如意的眼睛也隨即睜開,她背對着門口,不願意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從公寓裏出來。
嶽海將指尖的菸頭掐滅,噴了點清新口氣的劑,纔打開車門:“九爺,去公司嗎?”
晚上匆忙出來,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
他靠在後座,腦中一直回想着剛纔言如意說話時的神情。
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被她牽動着,隨時隨刻,光是一句話就能讓他心痛。
“唐小姐,走吧。”傭人過來推唐韻的輪椅。
唐韻強勢地撐着大門:“他不回來,我不進去。”
心中的不安,她不清楚來自哪裏。
就像是有上千只螞蟻在她的胸口裏爬,時不時啃噬兩下,又癢又疼。
可是她卻毫無辦法。
車輛的汽笛聲從遠方傳來,她迫不及待衝出去,輪椅的推手將她的雙手磨破,可疼痛都抵不上見到江酒丞的熱情。
“阿九。”
在黑色車輛面前,唐韻停下了速度。
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姑娘,紅着臉,眼鏡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酒丞。
修長的雙腿落地,鞋面上沾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阿九。”她忙不迭地追上去。
還是昨天的那套西裝,他的表情沒有一絲鬆動。
他對自己的那份關愛,甚至同情都沒有了。
唯一一個能夠讓他這樣不記形象,在外面忙活一晚上的,除了言如意,不會有別人。
“李媽,準備些喫的。”唐韻張羅着,像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一般。
江酒丞上樓到一半,轉過頭來:“不用,我換個衣服就走。”
“公司這麼忙嗎……”
她的話被門關在了外面。
江酒丞的怒氣很明顯,他對自己故意的冷漠。
可是這不公平。
因爲言如意還活着這件事,江母纔會發瘋的,就算不是她,江母也會知道。
真正得罪人是言如意和她那貪財的一家人,不是自己,江酒丞如今卻責怪自己,冷落自己。
唐韻覺得心裏想不通。
“阿九,你不能這樣對我。”等到江酒丞出來,唐韻終於開口說出了心裏話。
這麼多天以來,她都不敢說出來,害怕把他們倆之間的唯一情分都抹殺掉,寧可承受他的怒氣,可如今,已經超過了她的負荷。
沒有江酒丞,她活得太痛苦。
“阿姨的事情,是因爲她記恨言如意活着,而不是因爲我告訴了她,她纔是罪魁禍首!”憤怒,委屈,在這一刻都如同一頭衝破牢籠的野獸,叫囂着。
江酒丞打開門。
兩人對視。
就像多年之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一樣。
可一切也都不一樣。
她坐在輪椅上,他的心裏裝着別人。
她眼睛裏的純真和善良都消失了,他的疼惜和憐愛也沒有了。
“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出國。”江酒丞明白自己對她的義務,“那裏我找了更好的醫生,你的腿不會有問題的。”
他的承諾向來管用。
也正是因爲如此,唐韻才能還在這裏悠然自得地生活,沒有人可以將她趕出去。
而這一切,都是江酒丞給她的。
如今,他的宣告就如同下令告訴她。
以後,她和別人都一樣,她唐韻在江酒丞心裏沒什麼不同。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