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就已經聽醫生說起過,可是如今真正地聽到醫生下定論,言如意還是心驚了一下。
“希望你們注意一些吧。”言如意通過窗戶看到躺在牀上的張夢的雙腿都軟綿綿的,肌無力的感覺,“讓護工帶她多下去走走吧。”
原本兩三天就能出院的,一直拖到現在,也不敢隨便將她送回去,沒人看着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
川流不息的街道。
滿臉滄桑的男人臉上都寫滿了彷徨和無奈,背上揹着一個比人還要大的麻布口袋,壓得男人直不起腰來,頭都快要垂到地上了。
站在十字路口,男人迷茫地看着高樓大廈。
手上拿着一張紙片,上面寫着一個地址。
男人拿着紙條小心翼翼地一路問了好多人,受夠了人們嫌棄和厭惡的神情,最後纔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爛尾樓,再看了看手機上的高樓。
男人的神情有些難看。
但他還是走上樓去,對比了好幾遍,男人踮着腳看清楚門牌上的數字纔敢敲門,卻沒有人開門。
他站到樓道里,往對面的樓房窗戶張望,嘴裏叫着名字:“夢!夢!”
聲音在空曠的樓道里格外的明顯,穿透力特別強。
對面的人家被這聲音吵醒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叫什麼呢?!沒人!”
右邊的窗戶突然伸出一個腦袋,嚇得男人差點腳下一滑,滾下去,他雙手緊緊地扶着欄杆,沉積多年的灰塵將洗得發白的襯衫再染黑,背上的袋子帶着男人的身子搖搖欲墜得讓人心驚。
“我,我來找我女兒,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男人紅着臉問道,雙手用力一撐,手臂上青筋暴起,才勉強撐直了身子。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或許是因爲男人腳上那雙露着發白腳趾頭的脫鞋,打動了女人。
隔壁的房門打開,女人探出一顆腦袋來:“我還以爲這是不是催債的上門了呢?一天天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地找過來。”
“我女兒她欠債了嗎?”男人有些激動,腳下忍不住往前衝了兩步,卻又覺得不合適,退回來。
滿臉的焦急讓女人更加煩悶了:“你女兒好像是生病了,那天市人民醫院的救護車過來接的人。”
“謝謝啊!”
男人匆匆道完謝,轉身又消失在昏暗的樓道之中。
一路走過來,男人的褲腿上都是泥點,他馱着沉重的袋子踏進醫院的大門。
潔白的牆壁,潔白的地板。
男人剛踏進去一步,就停下了腳步,盯着自己滿是泥濘的腳,頓時覺得有些羞恥。
“讓一讓!”
身後的救護車裏推着病人出來,醫生和護士在前面開路,男人連連後退,差點失重摔倒,看着那擔架上的人,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忽然想到剛纔那個女人的話。
護士問他哪裏有問題,他喘氣一個字說不出來。
“說不清楚話就自己到後邊去!”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往後面一甩,男人頓時被撞得暈頭轉向的。
高大的壯漢將號碼摔在分診臺上:“這科室在什麼地方?”
男人背後的袋子往後一倒,順帶着將男人一起倒下去。
“砰”的一聲。
壯漢徹底懵了,就看着男人硬生生倒在自己面前,他拿起票根就跑:“這跟我沒關係啊!自己摔的!”
護士趕緊將男人扶起來,袋子裏的東西散落一地,男人蹲在旁邊撿,嘴裏還喃喃地說着:“這是夢夢最喜歡的玉米。”
整整一麻袋的喫的,比男人都重。
“叔叔你身上劃破了,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吧。”護士半蹲着在男人身旁。
男人將袋子收緊,使勁扯了兩下確定不會掉出來才擡起頭:“沒事,我沒事,不花這個錢。”
那倔強的樣子,不管護士說什麼都不聽。
他重新將那一袋子抗在肩上:“我孩子在裏面住院,張夢。”
除了一個名字和生日,對孩子的情況都不瞭解,電話號碼醫院也沒有查到,護士在電腦上查了半天,才找出來:“在精神科,病房506。”
男人的臉瞬間垮下來:“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孩子不可能在精神科的呀。”
他盯着護士,只看到護士點點頭,將屏幕上的照片對準給他看:“這不就是在精神科嗎,你快去吧,後面還有人排着隊呢!”
男人只覺得自己的腳步沉得擡不起來。
到了第五樓,506號病房只有一個病人。
門牌上寫着張夢的名字,男人卸下身上的包袱站在門口良久,卻不敢推門進去。
護工正好拿着抹布走出來:“你是?”
男人只是盯着牀上的人,一語不發,看得護工心裏毛毛的。
連毛巾都沒來得及收拾,護工趕緊轉身回去,搖了張夢好幾下,她才緩緩地轉過頭來,護工指着門口的男人:“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那個人一直盯着你看,嚇死人了。”
長長的走廊,裏面都灌着風。
張夢的長髮被吹起:“爸。”
護工一聽,轉身出去帶上門。
“你怎麼來了?”張夢從牀上站起身來,臉上的肌肉動了動,笑起來就像是哭一樣。
男人站着動了動嘴,卻沒出聲。
張夢在男人面前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盯着他,手腳發麻,說不出話來,手腳摩擦着。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往前走了兩步。
“你怎麼回事呀?!怎麼好端端的,還來了這個什麼精神科?!你讓我怎麼給你媽交代呀?!”
說着,男人動手打在張夢的身上:“你說這個孩子!你說說,你讓我怎麼辦?!這得花多少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