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覺得自己擡腿也不是,不擡腿也不是。
她就愣愣地站在那裏,忍受着父親對她所謂的控訴,打罵如同暴風雨點般向她砸過來,她被推倒在自己父親建築的高牆之中。
心中埋藏的那個想要掙脫出來的張夢,徹底倒下了。
她聽到了自己心裏那個牆倒下來的聲音。
護工一看這情況不妙,趕緊給言如意打了一個電話:“言小姐,你過來看看,這邊出事了!”
正在被窩裏熟睡的言如意即刻從牀上彈起來,滿臉疑惑地起身隨意穿了一件衣服,洗了一把冷水臉便跑了出去。
言如意趕到時,張夢呆坐在地上,被她父親捏着肩膀搖晃着,整個人毫無生氣。
房間裏的氛圍讓人覺得壓抑。
“言小姐,你快來看看吧!這到底怎麼辦呀?!”護工害怕,只敢躲在門框的後面,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眼神之中都是慌亂和緊張。
言如意一把上前去,拽住男人的手臂,將他和張夢強行分開。
她的頭髮髮絲混亂地散開,無神地看着言如意,她的雙手垂在身旁,如同一個泄了氣的氣球,在那一刻,言如意覺得靠近她都會讓人覺得喪氣。
“你幹什麼?!”言如意將張夢護在身後,護工這時候趕緊跑過來將她扶起來。
男人卻盯着言如意上下打量:“你是誰?!我管教我自己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這是管教嗎?動手打人是犯法的,不管是對誰!”言如意攔住男人。
想到之前他在電話裏對張夢所說的話,以及他剛纔的所作所爲,都讓言如意覺得噁心至極。
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做別人的父母。
男人氣的直跺腳,可言如意一步不願意退讓:“你快收拾東西跟我回老家去,就是種地都比在這裏好!”
聽聞這話,張夢轉過頭去看着男人的眼睛,裏面都是質疑和不可思議。
“我花那麼多錢,怎麼就養出來你這麼一個女兒,別人家的孩子讀個大學出來,都知道要孝順父母了,你看看你都還在幹些什麼?!”
男人還在喋喋不休。
那聲音跟唸經一般在言如意的耳邊打轉,眼淚大顆大顆得往下掉,她突然保住自己的頭,將身邊的東西胡亂扔到地上,但凡是她的手可以觸碰的,都被她扔在地上。
“啊!啊!”
張夢抱頭在牀上翻騰,怒吼着,雙眼通紅,眼眶裏都能看到充斥着血絲。
她哭喊着,叫嚷着,彷彿是想要將身體裏所有的憤怒都噴射和發泄出來,光是看着她這個樣子,言如意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護工不敢往前,也攔着言如意。
男人被擠着推出了房間,他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然地看着醫生和護士在病房裏來來去去。
小小的窗戶裏,張夢被按在牀上,兩三個護士才能勉強按住她,可她的眼睛充着血一直望着窗戶的方向。
那雙眼眸裏透出來的就是死亡的痛苦。
或許是她的眼神實在是太絕望了,讓言如意都差點覺得死亡對她來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是種解脫。
“你的女兒生病了,經不起你這樣的折騰。”言如意無意間瞥到男人髒亂的衣物。
就在剛纔,他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擔憂和害怕,被言如意捕捉到了。
男人沒有回答。
醫生退出來,護工進去收拾病房,男人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我先回去了,再發生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言如意叮囑完,轉身離開了醫院。
在醫院門口,風魚貫而入,言如意裹緊了上衣,站在風口上,任憑風吹打在她的臉上,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言如意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
“去哪裏?”司機問道。
一個地址突然跳出了言如意的腦中。
車啓動的瞬間,言如意就有些後悔了,可那一刻,她又那麼渴望見到那個人。
“看到前面的車嗎?跟上去。”
身後一輛灰色的小轎車裏,女人戴着黑色口罩,眼睛隱藏在眼鏡之後,讓人看不出來情緒。
車在路上拐了好幾個彎,出租車司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車怎麼還在?不知道的還以爲跟蹤我們呢。”
這玩笑話引起了言如意的注意,她回頭看了一眼。
車窗裏的人全副武裝的樣子,讓人根本看清人的樣子。
言如意的咯噔那一下,這會兒已經進入了別墅區的前半段路,現在掉頭太明顯了,司機也會被嚇到的。
思來想去,言如意小聲地說道:“師傅您快一點,將我就在前面第二個拐彎處放下我吧。”
這裏的路彎道比較多,或許突然加速,還能夠甩掉一段距離,自己只要不在車上,司機也不會有危險。
可是,誰會對她下手。
衣芸沒有那樣的膽子,上官婉婉也沒有那樣的腦子。
言如意想不通。
在第二個彎道之前,言如意提前先付了款,車還沒停穩,她就急匆匆地開門跳下去,把司機嚇了一大跳。
她迅速跑進旁邊的小樹林裏。
司機剛啓動車,灰色的車輛也停下來了。
上面下來三四個人,都是男人的模樣,司機一看大事不妙,馬不停蹄地離開。
“車上沒有人。”那幾個人對着車裏面的人說了一句。
言如意躲在樹後面,瞪着眼睛盯着那車上,黑夜實在是太黑了,看不出來裏面是什麼人。
“進去給我看看。”裏面的人說完話就關上了門。
幾個黑衣人從兩邊分別圍攻過來,言如意的身子往後一躲,隱在樹後,晚上的光線雖然昏暗,但這裏到處都是白熾燈,安靜的樹林裏,她隨便輕輕一動,就很容易暴露目標。
她只能緩慢地蹲下身子來躲避他們的視線,草叢的聲音也會突兀,她不敢快。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言如意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