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藍是個有眼色的,他立馬就看出來五皇子春心萌動,便向身邊的老鴇打聽那人的消息,並暗示想要那女子陪自家少爺春宵一夜。

    老鴇正望着那女子與丫鬟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綺羅怎麼換了個琴盒?這看着比以前的要笨重得多,不符合她氣質……明天得與她提一下。”

    正嘟噥着,驟然聽見司徒藍的話,老鴇面有難色,委婉道:“綺羅姑娘現如今是全京師最最炙手可熱的琴師,她琴藝高超,但只賣藝不賣身……而且她今晚的演出時間已經被一位來頭很大的官老爺給包下了,那官老爺平日裏就不好相與,我可不敢得罪他!”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罷?”回過神來的五皇子聽見老鴇的話,與司徒藍商量道。

    “不行!這怎麼能算呢?!”司徒藍冷笑一聲,“什麼官老爺什麼賣藝不賣身,都不過是你們擡價的手段罷了!如今我就直接跟你說了,錢,我們多的是!論背景靠山,我還沒見過誰能比得上我家少爺的!你要開價多少,直接說便是!”

    老鴇有些急,“這位公子,看您說的……綺羅姑娘確實是賣藝不賣身,況且她答應了給誰演奏,那就是十匹馬也拉不住,大家都知道,她是個重承諾的性情中人……還有那官老爺,他可是我們凝香閣的常客,得罪不來……”

    司徒藍“嘖”了一聲,“你這是看不起我們是吧?不能得罪官老爺,就能得罪我家公子了?”

    “算了算了,別說了!”見周圍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更是圍了過來,五皇子擔心自己被認出,縮在門板後,只露了個腦袋,“你看人都被你吵來了!”

    司徒藍環顧四周,“呿”了一聲,柔聲與五皇子說:“這裏的人都太醜了,我們去別家!”

    五皇子鵪鶉似的縮着腦袋跟在司徒藍身後,現在他只想拿什麼擋一下臉,壓低聲音說:“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回宮麼?還是回宮算了罷,趁事情還沒鬧大……”

    司徒藍:“不!我們去對面的追月樓,那裏的姑娘比凝香閣的漂亮多了,老鴇也會做人,不像剛纔那個那麼古板……嘖,區區一個妓|女,還好意思立什麼牌坊,真可笑!”

    跟着司徒藍到了追月樓,司徒藍與追月樓的老鴇似乎很熟悉,三言兩語就把追月樓的花魁叫來了,五皇子扒着門框,被司徒藍微笑着推進廂房中。

    司徒藍也攬了一貌美如花的女子,進了五皇子隔壁的廂房。

    “快!把這裏圍起來,誰也不能進出!”

    “發生何事了?”

    “對面爲何那麼多官差?”

    “聽說凝香閣死人了!”

    “那不是大理寺的官服麼?連大理寺都找來了,這是死了誰那麼大陣仗?”

    “據說死的是聖上的親家!那當然大陣仗了!”幾個早醒的丫鬟婢女扒着窗邊看戲,對面大理寺官員看了她們一眼,不知與身邊官差說了什麼,官差把追月樓也圍上了。

    凝香閣死了人,卻把對面追月樓也圍上,追月樓的老闆自然不願意,老鴇也被派過來與大理寺的官老爺交涉,“這位大人,您怎的把我們追月樓也圍起來了?我們這做的生意明明白白的,貴客們都是在京中有名有姓的公子老爺,這麼做,不合規矩罷?”

    “雖說出事的是凝香閣,但如今這兇手不見了,是還在凝香閣躲着呢,還是潛逃到追月樓,或者京城的哪個角落,誰也不知道。況且這大白天的,該上朝的都上朝去了,你這裏哪來的貴客?”與老鴇對話的大理寺官員油鹽不進,語畢,不僅圍住了追月樓,還把這整條街封鎖起來了,大有一天找不到兇手一天不解封的架勢。

    老鴇見整條街也不能避免,總算把嘴閉上了,轉身進了追月樓。

    “大人!仵作先生請您過去看看!”一名年輕的大理寺官員過來,與這位身穿藍衣的頂頭上司說道。

    “知道了。”藍衣文人淡淡應道,擡頭望了望樓上半掩的窗戶,轉身進凝香閣。

    春宵一夜值千金,五皇子被人從溫柔鄉中吵醒,剛起來時還有些懵,身邊花魁似是醒來已久,見他醒了,狗皮藥膏似的貼上來,年輕氣盛的五皇子險些又擦槍走火。

    但外頭實在太吵了,五皇子偷溜出來本來就心虛,聽見響動總覺得是找他的人來了,如何也放心不下。

    他走到窗邊拉開了一條縫往下看,正好撞見藍衣文人擡頭望上來那一幕,連忙下意識地往後躲。

    他連滾帶爬地跑回牀邊,將自己的衣服胡亂穿上,花魁想幫他,卻被他無情支走了,“你去隔壁,找昨晚跟我一起來那人,叫他立刻過來!”

    司徒藍正與美貌女子顛鸞倒鳳,被花魁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本想假裝沒聽到,花魁卻出聲了,“隔壁房的公子讓我帶話,說叫您立刻過去!”

    司徒藍“嘖”了一聲,從美貌女子身上起來,將衣服整理了一下,才幽幽走去隔壁廂房。

    “怎麼了殿下?爲何匆匆讓屬下過來?”司徒藍進門時還有餘裕看了凌亂的被褥一眼,勾脣笑了笑。

    “還說怎麼了,對面死人了!”方纔五皇子已經問過了早起的花魁,自己梳理了一遍來龍去脈。

    對面凝香閣死人了,死的是一名大官,還好死不死的,就是跟他們搶蒙面琴師的那位,如今連大理寺也捲進來了,很快就會發現他們與那大官之間有“仇”,很快就會查到他頭上!

    五皇子:“而且這次藍叔叔親自來了,他把這整條街都封鎖了!早課前如果我回不去,母妃肯定會去找我……不,有藍叔叔在,用不着母妃,很快我們就會被藍叔叔捉住了!”

    五皇子口中的“藍叔叔”並不姓藍,只不過他總是穿藍色衣服,五皇子與伴讀們就給人家取了這麼一個綽號。

    同藍叔叔一樣被取了綽號的,還有一名總愛穿青衣的“青叔叔”,五皇子應該慶幸,今日出現的只有藍叔叔一個人,要是青叔叔也來了,他恐怕能被諫到直接打回泰安宮,也不用準備什麼入朝聽政的事兒了。

    與五皇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淡定得令人髮指的司徒藍。

    沒辦法,力薦司徒翰林兒子當伴讀的是青衣和藍衣兩人,他們與司徒翰林三人同是陳相國的門生,而且是最出色的門生,與司徒藍既沒有情分,甚至還有仇,雙方都避免見面,司徒藍自然也不知道那兩位的厲害,當然不會像五皇子那麼害怕。

    “殿下您放寬心,不過是些官差而已,封鎖就封鎖了,又不是出不去,現在離早課還有一段時間,我們肯定能回去!”

    “怎麼回?你倒是說個方法啊!”五皇子真的急了,剛纔那一眼,他總覺得藍叔叔看到他了,要是他回去告訴外祖父……

    司徒藍:“我們這樣……”

    守在追月樓的官差忽然聽見吱呀一聲響,循聲擡頭,望見了追月樓的花魁,只穿着薄薄的一層紗衣,玲瓏浮凸的身材若隱若現,花魁似乎掉了什麼東西下去了,巴掌大的精緻臉龐上微微發紅,很是焦急的樣子。

    美人嬌嗔的樣子總是吸引人的,官差們一部分迷戀地望着她,一部分已經走到了花魁所在的窗戶下,開始幫她尋找“失物”。

    “趁現在!”

    司徒藍低聲催促,五皇子立刻往防守薄弱的缺口跑去,而司徒藍則大大咧咧跑向另一邊,吸引剩餘的官差的注意。

    “什麼人?別跑!”雖然隔得遠了些,但藍衣文人比官差們更快地捕捉到了司徒藍的身影。

    司徒藍有意吸引火力,他沒多久就被官差們捉住了,藍衣文人低頭看着他,又扭頭往反方向望去,方纔他分明有看見有人跑到那邊去了,一轉眼卻又不見身影。

    “你們帶他過去,”藍衣文人吩咐道,“你們帶一隊官差,往那個方向搜查!”

    手下看了一眼那方向,說:“可那不是皇宮的方向麼?”

    藍衣文人看了他一眼,手下心虛地低下腦袋,帶人往皇宮的方向搜去了。

    司徒藍想着,這些時間應該夠五皇子擺脫追兵了,便優哉遊哉地坐着,還想讓押他過來的官差給他倒杯茶。

    “司徒藍公子的城府心機果然異於常人,這時候了還想着喝茶,”藍衣文人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被他盯着看的感覺太令人不舒服了,就像被鷹隼盯上了一眼,司徒藍下意識地動了動,扭頭讓開他的視線,“怎麼,不解釋一下你在這裏出現的原因麼?”

    “在這裏出現還能有什麼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不是麼?”

    “那你爲何要跑?還有那追月樓的花魁,突然在窗口演那一出,是不是你指使的?”

    “我家教嚴,爹孃不讓我來這煙花之地,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定會罰我,我怕你們看到我後把風聲透出去讓我爹孃聽見,所以就跑了。”

    “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果然是憑自身能力得到伴讀之位的人,司徒藍少爺可比你爹要中用。”

    司徒藍攢緊了拳頭,咬着後牙槽不說話,半晌才從牙縫中漏出了一聲冷哼。

    “大人,別忘了您大理寺少卿的身份,這樣與一個小孩說話,您不怕跌份?”

    另一邊,五皇子跌跌撞撞跑到了通往皇宮的大街上,但他身後的官差也快追上來了,“司徒藍不是說官差都被他吸引了不會來追我麼?這算什麼?!”

    話語落下,官差們從大街上跑過,五皇子透過筲箕的縫隙,望着他們跑走。又過了一陣,等那聲音遠去聽不見了,五皇子才從橫街的垃圾堆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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