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簪花問劍 >第194章 醜八蓋
    一陣裂骨的劇痛,讓楊牧之睜開眼來。

    下意識的想支起身來,卻發覺很難使出力氣來,臉上像爬滿了小螞蟻,麻麻癢癢,還有點像針扎一樣的疼。

    想擡手去臉上撓一下,可惜還是做不到。

    他發現,小腹處也有麻癢的感覺,勉強擡頭望去,只見自己腹部插滿了數十支銀針。

    “難道,是有人在給我療傷?”

    身體四肢雖然不能動,但腦袋還是可以勉強轉動的,左右看了幾眼,這是一間陳設精緻的木屋。

    木屋不算大,但傢俱擺設一應俱全,很多東西好像還是上了年紀的老物件,屋子有兩扇大窗戶,屋內光線充足,窗明几淨。

    一扇木窗下,就是楊牧之躺着的這張牀,窗外除了嘰嘰喳喳的小鳥聲,好像,還有潮水的聲音?

    不時有鹹溼的海風從窗外吹進來,楊牧之眨了眨眼睛,努力在腦海裏搜尋着記憶。

    “好像是海邊,我怎麼到這裏來了?”

    楊牧之想了起來,自己是被人一劍刺下了萬丈海崖,一直往下跌落的時候,暈了過去。

    他驟然扭頭去看自己的右手,手臂好不容易擡起了一點點角度,伸開手掌一看,總算鬆了一口氣。

    手心裏,那條絲帶,安安穩穩的躺着。

    這是楚玉的絲帶,在葫蘆鎮山洞裏,這條絲帶在手臂傷口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傷好之後,就一直被他好好臻藏着。

    忽然心中一痛,那個跌落海崖之前的畫面,一幕幕清晰的在他腦海裏跑了出來。

    玉兒替他擋下了透胸一劍;盧秀麗刺在他丹田的那致命一劍;玉兒隨他跳下海崖;玉兒遞過來的手,停在半空中……

    “玉兒……!”

    楊牧之只覺得此時的心痛,比那個讓他痛醒的痛楚,還要痛上三分。

    直到他記起,隨之跳下海崖的楚玉被五彩蛛網兜住,她的傷口也止住了血,想必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楊牧之的心才稍稍好過了一點。

    他察看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狀況,發覺此時的他,就像是當年初到葫蘆鎮一般。

    一身靈力盡失,元嬰境修爲蕩然無存,丹田內金丹碎裂,雖然精神識海里的神識沒有受損,但沒有靈力支撐,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吸收了五雷正火的大日金焰,再度沉睡。

    接近大煉的本命物相思圈,也黯然無神。

    就連一名劍修賴以生存的本命飛劍,少商竅穴中的點絳脣,也變得有氣無力、生機孱弱。

    “看來,這下是真正的廢物一個了!”

    曾經說過,要呵護楚玉一世周全的,也說過要照顧楚虞瑤一生一世的,而眼下,卻半死不活的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實打實、徹徹底底的大廢物?

    就在楊牧之要憤怒責怪老天的不公平之時,他腦中突然浮現出那八個字: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心念微動,手指上帶着的咫尺物還建立着聯繫,可以隨時拿取物品,並沒有因爲靈力的消失而失去作用。

    咫尺物裏,那枚簪子還在。

    楊牧之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即便這會牽扯起臉上的痛癢。

    “不管什麼時候,都請安靜且愉快的接受人生,勇敢地、大膽地、而且永遠地微笑着!”

    楊牧之靜下心來,不再怨天尤人,一如他初到葫蘆鎮之時。

    那個時候,胡爺爺讓他裝出那副無賴地痞、吊兒郎當的模樣來,還真是廢了他不少功夫呢。

    可惜,這個無賴形象維持得太久了,一時半會都改不過來了。

    屋門推開,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楊牧之正要擡頭去看時,一隻手按下他的肩頭,“別亂動!”

    清冷的聲音中,帶有一絲甘冽。

    楊牧之的腦袋只需輕輕轉動,就能看見一個娉婷嫋娜的身姿,她一襲湖藍繡波花絹裙,柔細曼腰繫着同色半月絲絛,輕輕掛着一個銀絲海棠荷包,一晃一晃,格外打眼。

    楊牧之老老實實躺下來,果然一動不動,調皮的眼睛卻沒有閒着,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清她的容貌。

    杏眼蛾眉,桃腮玉面,看上去也就雙十年華,眉目雖然略顯冰清,但那份細膩的溫柔,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一雙潔白的柔荑小手輕輕遞到楊牧之眼前,由於她沒有靠近牀榻,伸長的手臂自然而然的露出一小截在衣袖之外。

    一一摘掉楊牧之臉上的銀針,頓感舒服的楊牧之露出了一個笑臉。

    雖然這位不知名女子的容貌,在見過了大風大浪的楊牧之看來,最多也就能拿七十來枚小雪錢的樣子,但那份冰冷中夾雜的溫柔,讓他心裏泛起點點溫暖。

    楊牧之不敢去問她的名字,靜靜看着她替自己拔掉腹部的銀針,放下衣服,蓋好了被褥。

    女子從腰間掛着的荷包裏摸出一粒藥丸,俯身下來,看着他。

    楊牧之楞了一楞,張開了嘴巴。

    女子將藥丸塞進他嘴裏,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就推門出去了。

    藥丸入口即化,苦苦澀澀的,還有一絲酸酸的味道。

    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

    等楊牧之再次睜眼醒來,發覺自己還是不能活動四肢,但腦袋起碼還是能勉強擡起了。

    木門被輕輕推開,進來的依然是昨天那名女子,她一聲不響在他臉上和腹部扎完銀針,又轉身出門了。

    同樣的,還是回頭望了他一眼。

    楊牧之忖測着她出門前的那個眼神,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個眼神裏,好像包含四分熟人相見後的那種陌生;有兩分多情少女再遇多年不見,分手後的情人;有兩分初次相見的陌生人,卻發現似乎相識很久了的那種感覺。

    最後還有兩分,好像是,恨意!

    楊牧之自然想不出來,爲什麼會惹來她的恨意,連名字都還不知道,又是第一次見過她。

    甚至,他連自己現在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看見這個女子,他就會偶爾想起楚虞瑤。

    有時候,楚虞瑤的眼神裏,也包含着很多複雜的東西,比如這種莫名的恨意,就不少。

    最後一次看見她,是潔白雪地裏,她一襲鮮豔紅妝。

    那個容顏無雙的姑娘,本該是他的新娘。

    一位眼睜睜看着自己夫婿,跌落萬丈海崖的新娘。

    楊牧之笑了笑,再想那些都沒有什麼作用了,如今,還是重頭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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