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朝她搖搖手，張嘴剛要打招呼，可可老遠就撇過頭去，目不斜視。
完全一副我不認識你的模樣。
這丫頭又是整哪一齣？
楊牧之笑了笑，也就配合着她演了一回陌生人，倒是讓柳若谷生出一臉疑惑。
聽楊牧之說明來意後，柳若谷大力讚許，還提議他在診治傷寒雜病之初，先用柳家調製的那些成熟穩定的藥，取得了病人的信任後，再暗自推銷那些壯陽藥。
如果有腎虧陽虛這方面的病人，也可以讓他來診治。
當然了，前提是楊牧之調製的那些藥，事先需要打聲招呼，讓他這位舅舅幫着看看，畢竟醫病救人，不是兒戲。
一切打理妥當，楊牧之就徑直去了紅林藥房，開始按照脈望給出的幾點思路，綜合計較了一番，終於調配出了第一種壯陽藥。
十二種珍貴藥材，細細研磨成粉，按照一定的比列調配成藥粉，一共配了二十來包。
出門已是黃昏，想着明天就去醫治堂找點機會推銷這個最新出世的壯陽藥粉吧。
回到自己的木屋，送晚飯過來的依然是柳若芸。
楊牧之端着食盒，在她柔柔的目光注視下，總算是忍住沒有狼吞虎嚥。
一口菜一口飯，細嚼慢嚥，喫起來比較累人。
“大姨……若芸，你做的飯菜，真好喫！即便是些家常的青菜，怎麼都可以這麼美味呢？”
柳若芸用一塊香帕擦掉他嘴角的油漬，微笑道：“喜歡喫的話，以後我天天給你做。”
“嗯！謝謝若芸。”楊牧之每每叫這個名字，總是有些難以啓齒。
叫她大姨，她又不高興，可這樣直接叫她名字，又好像過於親暱了，而且這個輩份也有些理不清楚。
叫她的母親叫外婆，叫她兄長舅舅，叫她侄女叫丫頭，唯獨她這裏，要叫若芸？
“呃，那個……若芸，是不是我長得很像你的一位朋友？”
楊牧之看着滿臉笑意的柳若芸，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嘴。
正在替他收拾食盒的柳若芸，一雙手突然停頓在空中，她盯着楊牧之看了許久，最後緩緩坐到他身旁。
臉上看不出陰晴喜樂。
楊牧之雖然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但他感覺得出柳家人處處在無聲的顧及着柳若芸的任何情緒。
即便是從沒心沒肺的可可身上，都可以看出她對這位大姨百依百順。
那不是怕，而是一種病態般的照顧。
楊牧之伸過手去，輕輕握住她的小手，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呆滯的柳若芸終於露出了淡淡笑臉，“我沒事。”
接下來，她總算願意敞開心扉：“二十多年前，初見他時，也是……如你一般，一本正經卻又壞壞的眼神……”
看着楊牧之的眼睛，她的眼睛裏像是有許多的話要說。
“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嗎？”
“你抱着我的時候，說過喜歡我的，都是騙人的嗎？”
“爲什麼要拋棄我？難道你真的就沒有一丁點兒的喜歡我？”
楊牧之不敢再看那樣的眼神，彷彿太過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慌忙出聲，驚醒了她的思路：“那個他，叫什麼名字呢？”
柳若芸沉默了片刻，幽幽說了一句：“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光，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讓我叫他陸郎。”
“陸郎！？”
相傳靈犀洲有一位舉世無雙的風流人物，常被人叫作陸郎。
楊牧之雖然是第一次踏足北靈犀洲，但是也沒有少聽說過“陸郎”這個名字。
酒杯千古思子都，腰帶三圍恨陸郎。
若是沒有人冒名頂替的話，柳若芸口中的陸郎，必定就是那位頂着一大堆風采名號的陸子都了。
“世間第一美男”、“風流瀟灑酒劍仙”、“天下五絕之一”，還有那個讓靈犀洲大部分男人咬牙切齒的“陸賊”，說的也是他。
“陸賊”，是說他陸子都偷取了所有靈犀洲女子的芳心，不管已婚未婚，都難逃一劫。
想到這裏，楊牧之突然想起了春心湖的梔子夫人。
當時她見到自己時，那個羞怯的欲拒還迎，那般的柔情萬種，她讓自己牽着她的小手，在衆目睽睽之下並肩遊逛春湖山。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性，梔子夫人也錯將自己當作那個陸賊了？
楊牧之不禁多了一抹煩惱，自己到底與那個陸子都有幾分相像嘛？
被人叫作陸賊，看來他的仇家應該不少，我不會平白替他背鍋吧？
其實這是楊牧之多慮了，要說他與陸子都的樣貌，其實完全就沒有相似之處。
他陸子都的形形色色麪皮中，其中有一副，赫然就是一張麻臉。
歸根結底，會錯將楊牧之認爲是陸子都的，大多是女人，還是深愛過陸子都的女人。
也只有這些女人，才能看到他們兩人身上的共同之處。
眼神！
與其說兩人相似，不如說神似。
無論是陸子都，還是眼下的楊牧之，單憑他們的眼神，足可以稱之爲“雅賊！”
那是一種壞壞的眼神，有點邪惡，卻又完全感覺不到危險，就像是一位正人君子，完全敞開心扉，將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一抹不願告人的祕密袒露。
那個眼神，明明是欺負了你，卻又讓你無從恨他，即便是一點點責怪他的意思，都不捨得流露。
那道眼神，像巍峨的高山，能替你承擔起所有；而有時候他又像是一隻孱弱的小貓，讓你心中無限生出憐惜，只想將他圈進自己溫暖的懷抱。
楊牧之低下頭去，不讓柳若芸再看自己的眼睛。
兩人就傻傻坐在桌前，直到屋外昏暗一片，柳若芸才緩緩起身離去。
行至門邊，她依然回首望來，仍然滿眼情深。
楊牧之想了想，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叫什麼事嘛？
“看來，有機會定要去拜訪一趟那個專出多情美男的玉樹宮。”
“反正劉輕箋他也邀請過我。倒要去看看，他那位師父陸郎，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楊牧之收斂好所有繁雜的思緒，盤膝靜坐牀上。
如今已是築基境，也可以試着引導大日金焰、點絳脣、相思圈這些傢伙甦醒了。
有了一定靈力的支撐，神識充盈的狀態下，第一個復甦的本命物就是相思圈。
這方印章，依然還是中煉後期的狀態。
楊牧之尋思着是不是要一鼓作氣將它大煉算了？
天邊微微魚白，打坐吐納了一晚的楊牧之睜開雙眼。
第二件甦醒的是大日金焰。
他伸手一招，一團淡淡金色的火焰在他手心搖曳，其中夾雜着幾縷紫色雷電，噼啪作響。
雖然火焰強度還是不高，但大日金焰的靈魄比之前要完整了不少，那張嬰兒臉，也逐漸清晰了。
至於飛劍點絳脣，依然還在少商竅穴沉睡。
以他現在的靈力強度，要操控起來還是過於勉強了。
楊牧之起身走出屋外，在屋前的紅樹下，緩緩打起八錦拳來。
等到東方紅日初升，柳若芸給他送來早餐，有了昨晚的那一次簡短的對話，說不上勸慰，更算不得談心。
不過楊牧之心裏，還是輕鬆了幾分。
至於柳若芸，還拿不拿他當陸郎來看，也就懶得去管那麼多了。
喫完她精心熬製的小粥和一枚鮮果，楊牧之興沖沖去了醫治堂。
靈犀洲地勢平坦，人口密集，驛道縱橫，四通八達，又大多富饒，一洲民衆前來紅林柳家看病求醫的，不計其數。
按照事先的安排，楊牧之掛了一個老醫師的牌，加上他那滿頭的華髮，儼然已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醫師。
他聰明好學，加上記憶力驚人，那些傷寒雜症但凡說過一遍，他就記下了十之八九，對症下藥，輕鬆異常。
期間遇到一些心力交瘁的中老年男人，楊牧之總會有意無意的提點兩句。
“別看我治療傷寒拿手，其實我對於溫陽補腎，很有鑽研。”
一開始自然沒有人相信他，不過在他免費送出幾包被他取名“巴戟天”的壯陽藥粉後，這個狀況有了顯著的改變。
按照那些白喫他一包藥粉的傷寒病患者的話說，那就是：您真是神醫啊！
“楊醫師，您的那個什麼巴天藥粉，真的很猛呢！我回去吃了您那包藥粉後，當晚就壯志雄風，將我那婆娘整得死去活來……”
“楊醫師，您老不愧是神醫啊，您的巴戟天，果然藥效非凡，現在我家媳婦已被我整得服服帖帖，都說快喫不消了，讓我趕快納個妾來分擔一二了，嘻嘻！”
每每這個時候，楊牧之總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來。
他心裏自然高興，看來這個巴戟天的藥效果然不錯呢。
男人之間的這種事情，傳得總是比較快，一來二去，楊牧之這位老神醫倒也算混出了名頭。
不少男人都上門來重金求藥，期間竟然連那些羞怯婦人都來了好幾位，都說是來替自家男人求藥。
藉着這個風頭，楊牧之就乾脆去掉了傷寒小病的醫師牌，掛起了溫陽壯陽的老醫師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