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簪花問劍 >第248章 鏡中月裏的神祕女子
    鏡中月悠悠傳出畫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白皙修長的青蔥手指,衣袖上鑲着碧玉荷花邊,愈發映襯得那雙手好看。

    一方雕花端硯古硯臺,手中握着的是半截松墨,是不是彩雲城煙雲峯所產,不得而知。研墨的手法輕柔熟練,讓人賞心悅目。

    所謂紅袖添香,素手磨墨,便是如此了。

    可可偷偷偏頭,瞧見楊牛文眼裏的星光,不禁伸出自己的雙手,左看右看,心道人家這雙手,未必就比畫中那雙手差了。

    何曾見過你有這樣的目光?

    “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我們來畫一幅仕女圖,這也是上次一位觀衆提過好幾次了,今天便如他所願。”

    聲音輕柔曼妙,從這個聲音、以及這雙手來看,此女定是一位絕色大美人。

    桌案上平整鋪就好一張被稱爲十刀頭的三層夾宣紙,一角壓着一座小巧的烏木雕獸鎮紙,雕刻的是一隻遠古獨角小獸,四角刻有四鎮之山,寄寓四方安定,四邊密密麻麻刻有小篆銘文,足百字有餘,字跡法度嚴謹,筋骨壯實,神意綿長。

    楊牧之的目光,在那方鎮紙上多作停留了片刻。

    鏡中月裏那雙芊芊玉手執一竿紫豪湖筆,輕盈醮墨,與紙正中落筆。

    小心勾勒出人物頭部輪廓,然後是身上的服飾,依稀還能聽見紫豪在紙上畫過的聲音。

    楊牧之對作畫沒有什麼太多的瞭解,不過也不陌生就是了。他的那位師父,學究天人、無所不通。心情愉悅時亦會彈琴作畫,雖然沒過多要求童年楊牧之學上一學,但長此以往的耳濡目染,眼力還是有幾分的。

    仕女圖的成功與否,仕女形象之美至爲關鍵,五官造型、肢體言語是重中之重。

    其中最傳神的是仕女的眉與眼,歷代畫師創造了許多眉眼樣式,提出“紅妝黛眉”、“修眉聯娟”及“徵神見貌,情發於目”等說法。

    以致後世不少女子,描眉時都是依據這些樣式來畫。

    潔白宣紙上,她畫的是一對遠山眉,一雙鳳眼。眉細長而舒揚,色略淡,具有清秀開朗之感。

    鳳眼狹長而波曲,含蓄蘊藉,一分隱媚柔情躍於紙上。

    不知道有多少看衆在觀賞作畫,安安靜靜的鏡中月裏,那名女子畫師也不多說話,只管專心致志作畫。

    楊牧之屏住呼吸,他的心神似乎被那支紫豪湖筆牽引而走,隨着手起筆落,猶如在他心間作畫。

    最後一個步驟,是給仕女點睛。

    鳳眼點睛宜“以遠取神”,力求清晰透澈,卻又不會留下太明顯痕跡,使之婉轉隱露,取得秋波盈盈之效。

    只說畫龍點睛,不曾想畫女點睛居然也有此奇效。畫中仕女被點睛之後,一雙鳳眼流轉顧盼,惟妙惟肖。

    像極了一位活生生的大美人,正用一雙凝霧的狹長眼眸煙視衆生。

    女子暫且擱筆,似是要休憩片刻。

    此時鏡中月裏明顯可見靈氣盪漾,定是看客們在砸錢打賞了。大多都是秋露錢與小雪錢,不時夾雜有唏噓讚歎之聲。

    光知道畫得好,可惜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可可審視了畫中那雙眼眸半天,又擡頭去看楊牧之的雙眼,兩者竟出奇相似。

    眼前的這個白頭髮傢伙,那雙大眼睛,微眯的時候狹長而又舒揚,一縷神韻內藏,似是能看透世間一切。

    雙眼爭大之時,好像他的整張臉上,就只讓人全記住他那雙大眼睛了。

    眼眶裏藏着的一對烏黑深邃的瞳孔,深不見底,讓人捉摸不透,可又像是絲毫沒有隱瞞什麼,坦誠與你相見。

    某些時候,他明明沒有笑,可那雙眼睛卻實實在笑,在輕輕說話。

    這一刻,可可不禁完全呆楞了。

    楊牧之也掏出一枚神仙錢,輕輕丟入月鏡。

    是一枚大暑錢。

    鏡中月裏的那名女子,從頭到尾只露出一雙芊芊玉手,偶爾能看到一部分她曼妙柔軟的腰肢,以及她有時候會簡短回答一句看客的提問。

    這枚大暑錢,無疑是今晚最大的打賞。

    當然啦,這名神祕女子必定也不是個缺錢的主。

    作畫完畢,她拿出一方印章,應該是輕輕呵了一口氣,在宣紙左下角蓋戳下。

    楊牧之雙眼驟熱一縮,那雪白的宣紙上,赫然蓋印着五個讓他心旌搖曳的大字。

    “畫個圈兒替”

    楊牧之失神片刻,趕緊又摸出一枚大暑錢,投入其中。

    開播鏡中月以來,這名從未露面的女子或許就沒有收到過大暑錢的打賞,她就是再不缺錢,可無故有人給你一大筆錢,還是很詫異的。

    是貪圖自己的美色,還是確實欣賞自己的才華?

    眼神稍尖之人,可以明顯看出她收拾文房四寶的小手,有一絲晃抖。

    可接下來某人的一句話,徹底讓碧玉荷葉花邊袖之下的那雙小手,僵持在半空之中。

    “相思欲寄……無從寄!”

    小手再次一晃,弧度比較大,差點就將手中那方古端硯中剩下的墨汁潑灑在畫上。

    “唉呀!”是那女子倉促的輕呼聲,她趕緊將手拿開畫旁,小心翼翼察看,畫上是否有潑濺到墨汁。

    她猶豫片刻,還是向那位接連打賞兩枚大暑錢的傢伙說了一聲:“謝謝這位……先生的厚愛,小女子可否請教您的尊姓大名?”

    想要與鏡中月的主人答話,就得再砸錢進去。

    楊牧之又丟了第三枚大暑錢進去,“先生愧不敢當,在下姓楊,無名小子一位,何足小姐尊稱。”

    “原來是楊公子,小女子有禮了!”鏡中月裏的她,笑意盈盈。但這句話卻說得半嗔半怯,或許是責怪他剛纔差點讓自己毀了這幅新作仕女圖。

    她本想再問那位楊公子一個問題,“相思欲寄無從寄”這句話是從哪裏得知的,可又擔心對方還要投大暑錢進來,只能乾脆作罷。

    她只是在心底,默默記住了這個聲音,記住了楊公子這個名字。

    “多謝大家的賞臉,今天的鏡中月就到此結束了,楊……期待下次有緣再見,小女子告退了。”

    說完這句,她就關閉了鏡中月。

    楊牧之本想再與她聊聊“畫個圈兒替”的事情,奈何明月之下,那面子鏡早已黯然無光。

    回神過來的可可撅着嘴,滿臉醋意。

    楊牧之拍了拍她的肩頭,“丫頭,不早了,回去睡覺啦!”

    可可瞪着他看了半天,不悅道:“醜八蓋,我的聲音,不見得比那個人難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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