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南笙手心裏的那根紅線,正逐漸披上一層金鐵光輝,其上瀰漫的劍氣愈發冷冽,以致山林裏的春風帶起一陣肅殺寒意。
“好重的殺心!這一劍,是要徹底斬殺我麼?”
楊牧之眼瞼微垂,感受過對方劍氣中的殺意後,他平伸在身前的拳頭緩緩攤開,“那麼,我這一劍……”
那位冷眼旁觀的白衣書生忽然心神一顫,正在猶豫要不要阻止這個小小築基境“出劍”之時,他扭頭朝山坡下看去,果然,一道人影疾速飄來。
是個惹人厭的傢伙。
“沈兄,莫不是你要與這姓呂的小子聯手對付我楊兄弟麼?貴爲蓬萊島一島之主,堂堂天下第三人,這樣算計一位後輩,傳出去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嗎?”
來人一襲絳紫色長衫,風度翩翩、氣宇非凡,即便此時一副嘲笑的小人嘴臉,卻也給人一種沐浴着朗月清風的感覺。
白衣書生微微皺眉,“陸子都,你還真是冤魂不散啊。”
陸子都呵呵一笑:“沈兄,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我打來打去這麼多年了,我們的恩怨再計較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反正都是便宜了秦寶盛那小子,還是計較計較當下吧!”
這位天下第一風流美男笑眯眯看着楊牧之,腦袋卻偏向沈島主一側,“沈兄,我楊兄弟雖然吃了你蓬萊島的蟠桃,但他非偷非搶,自己家的蟠桃長了腳,非要跑到他嘴邊,哪有不喫之理?你說對不對,楊兄弟!”
陸子都朝楊牧之眨了眨眼,眼神之中大有嘉許。
“楊兄弟?沈島主?蟠桃?”楊牧之抓了抓腦袋,苦苦思索着這些事的前因後果。
劍氣攀升到一個高度的呂南笙,此刻不得不收攏氣勢,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他可不似楊牧之這般眼拙,突然出現在這茂密山林中的兩位,絕非他呂南笙可以招惹的。
若是換作他師父前來,那還差不多。
“莫非,你就是肚子露大哥?”楊牧之原本早就懷疑杜子露就是玉樹宮那位第一風流陸郎,只是從未見過對方的真容,所以不敢肯定。
陸子都哈哈大笑道:“楊兄弟,大哥我送你的月鏡還不錯吧?鏡中美人……”
“夠了!”一聲冷喝,打斷了陸郎接下來的話,白衣書生寒着臉道:“沈某不是來看你們敘舊的。”
陸子都絲毫不以爲意,對着那位白衣書生給楊牧之使眼色:“這位便是蓬萊島的沈島主,嘿嘿!其實楊兄弟你也可以叫他……嗯,還是你自己去領悟吧!”
楊牧之抱拳行了一禮,恭敬道:“沈島主,之前小子我身中劇毒,多虧貴島賜予蟠桃桃膠,才救下小子一命,還沒有當面道謝呢!楊牧之在這裏謝過沈島主了。”
對面的白衣書生,此時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想咳又咳不出來,憋的很難受。估計若不是死對頭在這裏,這位堂堂天下第三人都有一巴掌拍死這小子的想法了。
陸子都憋着一臉的壞笑,哈哈,沈少君,叫你老是與我爭,這下嚐到自家閨女胳膊肘往外拐的滋味了,不好受吧?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被打懵了的楊牧之捂住自己的臉頰,一臉委屈,“沈島主,怎麼……?”
也不見有人動過手,可他臉上卻實實在在留下了五指掌印,在場的這幾位,陸子都不會無緣無故打他,呂南笙沒有那個本事,那麼也就只有那位蓬萊島主有理由有能力扇他耳光了。
陸子都嘻嘻笑道:“楊兄弟別見外,這是他們蓬萊島特殊的見面禮。要知道,這天下還沒有幾個年輕人值得沈島主行此禮呢!自此之後,你就是蓬萊島的乘龍快婿啦!”
天下禮俗千奇百怪,也不知這話有幾分真假,總之楊牧之不敢亂說話了,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捱了一巴掌,雖然也憋着火氣,但對方是念汐的父親,被他打一下也就算了,就別多去計較什麼了。
至於不計較的真正原因,是因爲對方是沈念汐的父親,或者說他是天下排名第三的大佬,就不得而知了。
白衣書生冷冷說道:“陸子都,看來你果真是傷勢痊癒了,這樣我也可以放心出手了,省得被人說我勝之不武。”
話音剛落,這位天下第三人渾身氣勢一變,不再是一位文文弱弱的書生,瞬間變成一位橫刀立馬於百萬敵軍陣前的大將軍,吞天地之大勢,顧盼自有雄風。
在這股驚天氣勢籠罩之下,楊牧之與呂南笙兩人一瞬間就不好受了,好像置身於一座大磨盤之下,神魂和身軀皆在承受磨難。
這一次,蓬萊島主是真的起了鬥心,不再給陸子都退卻的機會,這座天地磨盤同樣也照顧到了天下第一風流陸郎。
“還是免不了要打一架嗎?”陸子都苦笑一聲,微垂在身側的右手雙指併攏,對着地面輕輕一點。
籠罩住這座山林方圓十里的威壓頓時消散,楊牧之與呂南笙皆感身心一鬆。
世人皆知,陸郎是位風流酒劍仙,但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劍。即便是當年與沈少君那一場生死大戰,都不曾見他出過佩劍或飛劍。
沈少君冷笑道:“陸子都,這次你還不出劍的話,紅林柳家未必能再次治癒你了。”
說話之時,一拳無聲無息的遞出。
陸子都笑而不語,併攏的雙指緩緩朝身前一指,與對方那一拳硬撼了一記。
罡風爆炸開來,將正在偷閒喘息的楊牧之炸出幾丈之外,摔在地上不知死活。龍吟宗的呂南笙稍微好了一點,被彈開的瞬間以腳勾住一株樹幹,以巧勁穩住身形,總算沒有出醜。
“哇呸!”楊牧之幾口吐出嘴裏和着血絲的泥土,艱難爬起身來,嘴裏嘟嘟囔囔:“你們這些大佬要打架,也不要牽連我啊!”,低頭看了看,身上已是衣不敝體,手腳四肢與臉上也多有擦傷刮破,到處都滲着血跡,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哪哪都痛。
楊牧之摸出兩粒丹藥塞進嘴裏,顧不得多作調息,便朝戰場中望去,卻是看不出誰勝誰負來。
兩人皆是筆挺站在原地,一臉從容。被罡風激盪的一襲白衣早已安靜如山,而對面那襲絳紫色的長衫猶在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