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圈下來,依然沒什麼發現。
林天明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像個小尾巴,無形中也束縛住了他們的手腳,給搜尋查證工作增添了阻礙。
算了,下次再來吧。
許皓月轉過身,衝陸成舟使了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
許皓月繞到廟門後,不經意拉開門,一個佝僂乾瘦的身軀突然栽倒進來,許皓月猝不及防,差點跟人撞個滿懷。
她還沒來得及定神,就看見面前這人蓬亂花白的頭髮掩着一張蒼老的臉,上面佈滿了皺紋,嘴角耷拉着,渾濁的眼珠盯着她,彷彿殭屍般一動不動。
“啊——!!”
許皓月喉間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尖叫,嚇得倒退兩步,後背重重撞上陸成舟的胸膛。
“怎麼了?”
陸成舟急忙扶住她的雙肩,防止她摔倒。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後,許皓月才拍着胸口,長吁一口氣。
不過是個老婆婆。
自己估計是被這破廟的陰森氣氛給弄緊張了,所以才一驚一乍的。
幸好這老婆婆沒摔着。她扶着門框站穩,面無表情地瞥了許皓月一眼,然後看向林天明,將手裏提的塑料袋遞了過去。
林天明很自然地接過來,找了個臺階坐下,將塑料袋打開,取出一隻不鏽鋼盆,盆裏有半碗飯菜。
原來這婆婆是來送飯的。
飯菜很簡單,泛黃的米飯上蓋着幾片菜葉,一小塊榨菜,還有幾根土豆絲。
老婆婆定定地站在門邊,從喉間吼出一聲長長的“嗬”,像是在催促林天明。
這麼一吼,林天明果然加快了喫飯的速度。
不知爲何,許皓月心裏有些不舒服。
這讓她想起村裏人餵豬餵雞喂狗的方式,都是一邊餵食一邊叫喚。而且這盛飯的不鏽鋼盆,跟喂狗的碗一樣,髒兮兮的,覆滿了油垢。
林天明囫圇扒拉了幾口,就見盆底了。他將飯盆重新裝進塑料袋,起身遞給了老婆婆。
老婆婆接過來,看都不看他一眼,轉過身,佝僂着背,顫顫巍巍地走了。
整個過程毫無交流,如例行公事。
許皓月和陸成舟對視一眼,讀懂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林天明,”許皓月彎下腰,視線與林天明對接,“她是你什麼人啊?奶奶嗎?”
林天明看着她,表情有些懵,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許皓月琢磨了下,換了個詞:“那是你阿嬤嗎?”
林天明木訥地點點頭。
眼見那老婆婆要走遠了,陸成舟輕輕推了下許皓月的肩,小聲叮囑道:“跟上去。”
兩人跟着那老婆婆,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穿過半個村子,到了一排破舊的瓦屋前面。
瓦屋的東側坍塌成一片廢墟,走近一看,焦黑的房梁,煙燻的磚牆,荒草叢生的地面,這裏很明顯是被火燒過。
許皓月想起之前聽學生提起過,林天明父母出事後,家也被燒燬了,所以他只能住進破廟裏。
難道這裏,就是他原來的家?
恍神間,老婆婆已經步履蹣跚地進了西側的瓦屋。
陸成舟飛快地掃了一圈,低聲說:“我知道這是哪一家了。”
屋裏隱隱傳出婦人的聲音,嗓音又尖又利,像是在罵着什麼人:“……老不死的東西,天天偷飯去喂那個小畜生,養雞還能下蛋,養豬還能喫肉,養條狗還能給你看家,你養那個小雜種掃把星能幹嘛?”
接着傳出男人的低呵,似是在制止她。
陸成舟垂眸看向許皓月,叮囑道:“我進去打聽一下,你在外面等着。”
“我也去。”許皓月急忙說。
陸成舟看她一眼,沒說什麼,大步向瓦屋走去。許皓月就當他是默許,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走到門口,屋裏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屋子中間是一張方桌,桌旁坐着一對中年男女,都轉頭盯着他們,表情愕然。
那老婆婆坐在角落裏,擡頭瞥了他們一眼,又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很快,那個中年男人認出了陸成舟,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哦,是陸警官啊,你怎麼過來了?吃了嗎?沒喫的話一塊喫點吧。”
陸成舟笑着說:“不了,林阿伯,我只是路過,聽見你們的說話聲就進來瞧瞧。對了,”他轉頭看向許皓月,“這是清源小學的許老師,你們之前見過吧?”
林阿伯眯眼打量着許皓月,忽地瞪大眼,似乎想起了什麼,“見過見過,開學那天我們都去了,許老師就坐在臺上,看着跟仙女一樣,我們都——”
話說到一半,對面的婦人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他愣怔了下,很快堆起笑容,殷勤地問:“許老師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喫點啊?”
許皓月擺擺手,“不用客氣了。”
陸成舟走到桌邊,拉出一張凳子,示意許皓月坐下,目光一轉,看向林阿伯:“許老師今天過來,是想找你們談談林天明的事。”
許皓月腦子轉得飛快,馬上編出了一套理由。
“是的,”她清了清嗓,“我來是想了解一下,你們跟林天明是什麼關係啊?”
林阿伯和婦人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僵硬。
“呃,這個,呵呵……”林阿伯訕笑,“許老師怎麼突然打聽這個?”
許皓月面不改色地扯着謊:“因爲我們要給林天明辦理入學手續,需要他的監護人到場。林天明說,這位婆婆是他阿嬤,那你應該是他的……”
她挑眼觀察着他的表情,試探地問:“阿叔?阿伯?還是姑父啊?”
餐桌上的氣氛僵了一瞬。
半晌後,林阿伯纔開口,聲音乾巴巴的:“林天明是我侄子,我跟他阿爸是兄弟。”
許皓月心頭一喜,追問:“他父母都過世了,那他的監護人,應該是你吧?”
林阿伯表情困惑:“這個監護人是什麼意思?”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許皓月只好換個問法:“他阿爸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兄弟嗎?”
“沒有。”林阿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