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景象漸漸遠離,我又回到那條冰封的街道。
寂靜無聲的世界裏,大雪悄然地落下,把不知道哪裏傳來的鋼琴聲映襯得通透純粹。
未曾聽過的旋律清澈又幹淨,在這個殘酷的冰雪世界顯得更加美好。
可我卻沒有心情去聆聽,頂着從前方吹來的風,循着聲音去尋找那個人。
前進的每一步都這樣艱難,風中的雪粒刮過皮膚時帶來陣陣刺痛。
過去記憶中的那些遺憾,換成了美好的一面出現在我的眼前,絆住了我的腳步。
我看見病牀,上原本被白布遮蓋的爸爸,這次睜開了眼睛,朝着我露出了虛弱卻溫暖的笑容。
我看見原本緊閉的鐵門敞開着,我在臺階崩塌的最後一刻,抓住了周棋洛的手。
我看見晴空上飄搖的風箏,循着風越飛越高,線的那一頭,握在許墨的手中。
我看見一再夢見的那個傍晚,原本要離開的白起回到了我身邊,告訴我“不會離開”。
我看見自己伸手抹掉了從李澤言眼中溢出的那一道淚痕,告訴他我沒有事。
我看見路路平安無事地被他的爸爸擁入懷裏,眼裏充滿了孩童的幸福和欣喜。
“都是幻覺……都是虛假的……都不存在……”
我不斷告誡自己一切都只是虛假的幻影,但還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內心那份本該像堅冰一般的堅定,在虛假美好的沐浴下逐漸消融。
彷彿爲了呼應我的動搖,落雪越來越大。不一會兒,我的頭髮和衣服就落滿了雪花。
就在心中的裂隙逐漸擴張的時候,我終於看見了彈琴的人。
白色的世界,白色的鋼琴,漫天悠悠飄落的白色雪花。
冰封的廣場上,男人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毫不在意地演奏着。
肩頭落着淺淺的積雪,十指輕快有力地遊移在黑白的琴鍵。他好像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好像遺忘了風雪。
鋼琴的旋律那麼悅耳卻又虛無,彷彿只描繪着一片純白的雪境,又像每一個音符都在告訴我這個夢境的美好。
“你還是找過來了。”
鋼琴聲停下了,彈琴的人從琴凳上站起身,神色淡淡,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打擾。而我還有些悵然若失。
“我來找你。”
“這裏的雪下得比之前要大,因爲你還在迷茫。”
他再一次,戳穿了我強裝的鎮定。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
他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原本出色的容貌在冰天雪地之間更顯得驚心。
但偏偏他的眼眸卻那麼純粹,讓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到底
“你不覺得這樣的世界很好嗎?沒有紛爭、沒有喧擾……很乾淨,也很安靜。”
他輕輕地嘆息,目光落在遠處的天空。
“我喜歡這樣的世界——冬日鐵灰色的天空,嚴寒中莊嚴肅穆的城市,它被冰雪覆蓋後的純白無垢、它的安寧幽靜,和每一個沉睡的人……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麼安靜的世界了。”
他的眼裏浮起了柔和的光亮,忠實地顯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緊攥着拳頭,走到他的面前,堅定地看着他。
“但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創造的,它們本不應該存在!”
“只要你願意,你經歷的一切就是真實。”
他神色間流露出一分不經意的傲氣,擡起手向外揮開。
隨着他的動作,我們所處的廣場,冰層和積雪迅速地消融,繁星出現在夜空,色彩替代了灰白,喧鬧取代了寂靜。
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夢中的戀語市,每個角落都點綴着溫馨的金色與紅色,綻開的煙花酒落下絢爛的星光。
歡快的人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卻像有一層屏障,隔開了我這個流露出嚮往的圍觀者。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爲什麼要拒絕呢?”
“不是的……”
我無助地搖着頭,甚至想捂住雙眼和耳朵,不再去看、不再去聽、不再產生動搖。
他的聲音帶着那麼明顯的蠱惑,引誘着我一步步陷入夢境。
“你所經歷的那些離別、痛苦和背叛在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你們將永遠在一起。這不是你所一直期盼的、嚮往的嗎?”
“我……”
這個最簡單的抉擇,在這一刻竟變得如此艱難。
周圍的景象、周圍的人聲好像都在拉扯着我,要我回到那個世界。
我又看見了那些人看到他們的幸福快樂 ,看到許久不曾見到蔚藍天空和明媚陽光,看到風溫柔地環繞着我。
“瀾清——”
我轉過頭,看見自已從公司大門出來,聽見呼喚的瞬間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然後小跑迎向一個模糊的身影
“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給你個驚喜。”
“太好了,我還以爲……”
說話的聲音漸漸模糊、遠去,我閉上眼,害怕再看下去
夢中的世界不夠好嗎?不是的。
難道回到現實一切就會是美好的嗎?我不知道。
被迫承擔那樣的責任和痛苦不會難過嗎?不,其實……會很難過。
到底我期望的未來……是怎樣的呢?
迷霧遮擋了我的雙眼,讓我陷入混亂糾結中無法自拔,心中的天秤好像漸漸傾向了虛假的那一邊。
“接受吧,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
“我……”
這真的是我想要的未來嗎?
我只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夢境很美好,可是……這些都是虛假的……
那些感到痛苦的經歷,早已成爲我無法割捨的羈絆……
如果就此停步,我就無法再繼續往前。
眼前茫茫的白霧後我好像看見了點點的光斑,一陣風帶着熟悉的聲音輕輕地、溫柔地落在我的耳畔。
“這世界唯一的變數是你,不能回頭就繼續往前。”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嗎?相信自己的直覺。”
“不論你的哪個選擇,都有我在。”
“最後是給你勇氣的魔法,它叫做周棋洛。”
無數的聲音交錯、迴響,驅散了那些彷徨不安,給我帶來了能夠去抉擇的勇氣。
“我知道的……可能現實比我想象中更殘酷,可能還要面對更多的危險。雖然我也在說服自己這樣的夢境很好,想要欺騙自己其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
我擡起頭,直視着彷彿勝券在握的男人,下定了決心——
一扇門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緊接着,一個問題浮現
(接下來,讓我們開始選擇題之“我”木得選擇)
問題:現實比想象更加殘酷,你決定離開這個世界麼?
選項1、就算再殘酷,那也是真實…….
選項2、這只是虛假的夢境,我不能繼續沉淪了
-
問題:繼續前進,將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選項1、就算真相再殘酷,我也絕不後悔
選項2、即使失去一切,我也不會回頭
-
問題:做出選擇之後,一切都將無法回頭。
選項1、繼續前進
選項2、繼續前進
-
等我做出最後的選擇之後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畫面
那是……
我們過去的羈絆在這一刻——
“我命令你,在我掌控的範圍之中歸屬”
“世界的軌跡只有一條,這取決於我”
“跟你的世界產生交集,我也很高興”
“因爲那個女孩說,最不喜歡別人不告而別”
光芒彙集成星圖指引我前進
“笨蛋也要學會照顧好自己”
“下一次再帶你去摘星星”
“等春天來了,我們就去放一次風箏”
“還想再和你去好多好多的祕密基地”
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