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沉了下去,厚重的陰雲壓迫着城市的高樓。
雪越下越大,我獨自而沉默地走在街上,頭腦昏昏沉沉視線也有些模糊。
街邊櫥窗裏早早亮起的霓虹燈光,落在腳下的雪面泛着柔和、斑駁的反射光。
這些色彩在我視線裏搖曳變幻,就像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四面吹來的風彷彿能夠從外衣的每一條縫隙鑽進去,帶走了我僅餘的那點熱度。
“好冷……”
我艱難地拍去落在發上和肩頭的雪花,手指冰涼的觸感,卻讓我漿糊般的大腦中浮現出先前偶然預見的畫面。
那只是個很普通的路人,我卻短暫地看見了他不該擁有的未來。
突發的爆炸,劇烈的火光,混亂的人羣……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爲。
那個冰冷的笑聲,彷彿帶着無盡的薄涼和憎惡,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我沒有任何頭緒,只是潛意識裏,覺得這場爆炸似乎與我有某種脫不開的關係。
但是現在的我還能做什麼呢……
被身邊的每個人遺忘,被整個世界遺忘,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不知道怎樣去改變……
“啊——!”
我輕喝一聲,雙手用力拍了拍臉頰,疼痛感讓我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不能氣餒!現在還有我能做到的事!”
我打開手機撥通了白起的電話,沒有人接聽。猶豫着撥打了特遣署的號碼,卻是一個空號。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情況,但聽着不斷重複的提示音,還是讓我的情緒黯然了下來。
“還不到氣餒的時候,那個爆炸的地方是在……”
江邊的城市廣場,還沒得及清理的積雪泛着白光有些晃眼。
從江面吹來的冽風刺骨的寒冷,讓過路的行人都腳步匆匆不再停留,只有一個不成形的雪人孤零零地立在那兒
“是在這裏嗎?”
我四處張望,道路兩旁都是相似的高樓大廈。外牆的玻璃反射着冷冷雪光,更顯得廣場的冷寂。
我看不到任何異常,這裏沒有發生爆炸的徵兆,也什麼都預知不到。
“真的是這裏還是我看錯了?阿嚏——”
冷風一激,我猛地打了個噴嚏。最後的堅持也被江邊的寒風吹散,我連忙像過路的人一樣,加快腳步離開這裏
忽然,一陣風將半空飄動的一張白紙吹落到我的腳邊。
我低頭看了一眼,黑色的線條沒有章法地繪着看不懂的圖案,我卻一時間感到有些眼熟。
“這是什麼?”
半天看不出端倪,我扭頭循着風吹來的方向尋找線索。
茫茫的大雪中,遠遠的隱沒着一個黑色的背影,他站在建築的陰影中,讓人無法輕易注意到。
我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走去,近一點,再近一點。
終於,那個身影清晰地映在我的眼中:黑色的制服,挺拔的背影,肩上落滿着積雪,彷彿已經站了很久。
那是……
我做夢般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確定了那個背影真的是我所想的那個人——
一瞬間涌上來的驚喜,蓋過了其他所有情緒。而僅餘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就這樣直接跑過去。
那身僅見過一次的制服很容易就讓我推測到,白起應該在進行什麼任務,可週圍卻並沒有其他人。
我壓抑住衝動,裝作若無其事地融入匆匆的行人中,朝那個方向靠近。
白起的身形好像比我記憶中更瘦削了一些,不知道在離開的這些日子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在已經被扭轉的未來,這次他還是接受了那個改變嗎?這次他會告訴我原因嗎?
我的腳步不覺地加快,想到他已經遺忘我的可能性,心裏的酸澀就無法壓抑下去。
“不用了……現在撤離……”
風吹來了模糊不清的隻言片語,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冷漠而利落。
白起掛斷了電話,舉步離開,很快消失在那棟高樓的背後。
等等!
我在心裏焦急地吶喊,連忙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還好,我還能遠遠地看見那片衣角消失在轉角。
反應過來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在建築間錯綜複雜的長巷裏,而前面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巷中的路面上覆蓋着厚厚的積雪,彷彿無人經過,白雪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
我試探地邁進巷子裏,不長的小巷似乎一眼可以看到盡頭。
“……白起?”
靴底踩在雪面上發出細微的響聲,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也顯得格外鮮明。
“白起,你在嗎?”
我輕聲喊着白起的名字,想要在這斑駁的建築和錯落的陰影間發現那個身影。
明明只是一牆之隔,風卻彷彿也在這條巷中停下了,我幾乎屏住了呼吸,警惕着隨時可能發生的一切。
在我最緊張的時刻,腦後忽地傳來一個破空的聲音。
“誰——”
我飛快地反應過來想要轉過身去,但速度還是太慢了。
從手臂上傳來的巨大力道,讓我整個人失去平衡,無法控制地被狠狠壓制向旁邊的牆壁。
“唔!”
後背重重地撞在牆面上,頭頂傳開“咔嗒”一聲清脆的響聲,冰冷的金屬鎖住了我的手腕。
很快我就意識到那是什麼,銀色的手銬另一邊被人抓在手中。
“別動!”
冰冷的聲音震懾住我,我慌亂地擡起頭正對上一雙狠厲的眼。
流光在琥珀色的眼眸中一晃而過,他的眼神裏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把周圍的空氣都凍得一下凝固起來。
我的心裏也一片冰涼,這樣的冰雪好像也帶走了我血液的溫度,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
一瞬間,過往許多畫面閃過我的眼前,與眼前的人影重疊——
“只要你在風裏,我就能感知到。”
“我在這,不用怕。”
“保護好自己。還有,相信我。”
我終於還是確定了,白起……也忘了我。
“說!你是誰?爲什麼跟蹤?”
見我不說話,白起再次開口。他就像審訊犯人一般,語氣裏滿是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