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兩隻手上,分別握着通往兩個世界的“鑰匙”。

    就在剛剛,卓以把衛星發射塔的遙控按鍵,放到了我原本空着的手中。

    “爲什麼?”

    我把心中的疑慮直接問出了口。

    什麼都不做就能穩操勝算的他,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把決定世界命脈的鑰匙放到我的手中?

    不試着摁下這個按鈕嗎?法尋找最初的答系。

    “當然不!摁下這個的話……”

    “你是不是忘記了,這裏只是我的夢境。在這裏作出的任何決定,都不會影響外面的世界。你難道就不好奇嗎?我想要的理想世界。”

    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手中的遙控。

    我緊緊握住這個隨時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按鈕,又感覺它彷彿孩童的玩具一般兒戲。

    不真實的理想,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這樣做,不就像是把頭埋到沙地裏的鴕鳥嗎?”

    聽我這麼一說,他倒也沒有生氣,彷彿我只是在跟他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真是個有意思的比喻。不過,誰能保證大家在遇到完美的‘沙地’時,還會堅守着現實——

    而不是選擇逃避呢?畢竟現實裏,誰都無法預料到下一秒發生的事。而在完美的夢境中,任何事情都只會朝着人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我無法代表大家去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這也代表着關於這個問題的決定權,應該交由每一個人。”

    “可是在我看來,那些沒有判斷能力的人,從一開始就不配擁有選擇的權利。”

    他的語氣一轉,原本還保持着的謙遜溫和裏,就加入了完全不加掩飾的寒意。

    果然,即便作爲叛逃者,他也還是像black swan裏的其他人一樣,骨子裏就刻着對“普通人”的鄙夷。

    他反對的並不是那個組織裏的想法,而只是他們的做法

    但不管是他們之中哪一方的做法,無疑都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這個世界。

    世界真的需要他們口中的“理想”,人類真的需要他們口中的“進化”嗎?

    萬事萬物,本都遵循着自己的原軌各行其道,並不需要人爲的介入。

    而我要做的,就是維持這個平衡。

    我果斷地把遙控器放回了他的手上,告訴了他我最終的選擇——

    “我們選擇的是不一樣的未來。”

    “當你再回到外面的世界,就能發現——

    夢醒夢中,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世界的原貌,本來就不該是被設定好的!”

    手中的鑰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褪盡了寒冰,但原本黑色的外殼並沒有復原。

    流轉的白光在上面映出變幻的彩光,如同最澄澈而堅硬的水晶。

    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跟鑰匙產生了共鳴,胸腔之中就像是被點燃了一個小小的火種,傳來陣陣熾熱。

    意識逐漸從□□中抽離,我還能依稀看清卓以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

    到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是笑着的。

    是在笑我的不自量力?無論如何都無法逆轉他設下的夢境與“命運”?

    那我一定要在取得queen的力量之後,第一個告知他——

    雖然我們從小就被告知“命運”是世界上最難以打敗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我們都會從一開始就選擇投降。

    模糊的意識最終收攏在一個純黑的空間裏,逐漸恢復成一個完整的整體。

    眼前繚亂地出現很多扇門,忽閃忽現。

    我終於又一次進入了black!

    和我上一次進入的時候,這裏彷彿哪裏都沒變,但又確確實實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每扇不一樣的門裏,依然演繹着我想轉各異的人生:有的幸福美滿、也有的潦倒不幸。

    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有——

    死亡,在這些世界中並不意味着終結。

    數不清的“我”在不同的世界中一次次走向終點,而又在“原來的我”消失殆盡之前,孕育出新的分支。

    無數次的輪迴之中誕生出無數的“我”,在混沌之中此起彼伏地擾亂着我的視聽。

    “你,究竟想要怎樣的未來。”

    這一次,我沒有再迷茫。

    而是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她們的內心之中,也是我的內心之中,去尋找最初的答案。

    回憶起世界和重要的羈絆,首先想起的是……

    那股周身被吞沒的虛無感再次朝我襲來。

    黑暗變得輕盈,四周散落着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這無數扇門之外,似乎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着我探索。

    我的意識卻始終籠着一層無窮無盡的悲傷。

    似乎有一股輕風悄悄吹過,帶來淡遠如煙的銀杏香氣,無比澄澈,又無比令人安心。

    恍惚間,我看見一個分外熟悉的人影慢慢朝我走來。

    熟悉的輪廓、面孔,一一與深藏於心的那個人重疊。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彷彿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其他東西,瞳孔裏只映出他這個人。

    “我回來了。”

    “我……”

    明明是該喜悅的重逢時刻。我卻喉嚨發緊說不出一句話眼淚不聽使喚地從眼角滑到腮旁。

    囤積的委屈和絕望終於衝破時空的枷鎖,不可抑止地傾瀉出來。

    “我哭一小會兒就好……”

    害怕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我低着頭用手背蹭着不斷涌出的眼淚。

    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擡起的手僵了半天,才伸過來輕輕拍着我的背。

    “是不是等了很久?”

    “你怎麼纔來……你知不知道我……”

    我好像有太多的話想告訴他,可千頭萬緒涌上心頭,歸根結底不過是見面時無數次被壓在心底的一句——

    “我很想你……”

    我抱住他,眼淚都擦在他的衣襟上。

    他並不說話,只是溫柔地撥了援我的頭髮。

    回到熟悉的臂膀,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聽見他心臟有力的跳動。

    “我也是……很想你。”

    他的下巴輕輕壓着我的發頂。聲音很低。

    “……抱款,這些天沒能陪在你身旁。還總是懷疑你、責備你,對你說了那麼多重話。”

    “可是你不是——”

    “所有世界的記憶我都看到了。”

    他的嘴脣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有很多話要說,卻又迴歸了沉默。

    “不是這樣的,即便你比從前兇了點,你也很好!就算我對你來說是陌生人,你還是冒着危險救了我很多次。”

    然而一旦回想起“怪物”這兩個字、人們提起nw時嫌惡的表情,我的心卻又更痛了些。

    在我沒有參與過的人生裏,他一定經歷過很多痛苦吧?

    他卻從未提起,好像那些沉痛的過往於他而言,僅僅是一些不足爲道的碎片。

    “你一直在用自己方式保護所有人,即便揹負着誤解和偏見也從未動搖過……”

    越說越語無倫次,眼淚跟着掉下來,白起卻擡起手,指腹以最輕緩的力道掠過我的眼瞼。

    見我的眼淚止住了,他的掌心從便腮滑向下巴,托起我的臉,認真地端詳了會兒。

    “瘦了。”

    “我、我怎麼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脣邊漫起笑意,握住我的手,一點點撫摸上他臉的輪廓。

    “要檢查一下嗎?看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不是真的白起”

    明知他是開玩笑,指腹下溫熱真實的溫度卻還是讓我的心爲之一顫。

    “……你明明也瘦了!”

    “……”

    籠罩在心頭的最後一絲難過此刻也一掃而空,我望着他的眼睛,將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說給他聽。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這個世界經歷了什麼……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認識的那個白起,從未改變過。”

    白起呼吸一滯,似乎明白了我在說什麼,卻只是用更用力的擁抱回答我。

    “不過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裏?”

    “是因爲你,我才能來到這個維度更高的空間的,也有了所有世界的記憶。”

    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忍着笑忽然不說話了。

    “你怎麼忽然笑了……難道你在其他世界看到什麼了?”

    “不着急,以後慢慢說。”

    他的下巴輕輕蹭着我的發頂,聲音也低了下來。.

    “反正無論在哪個世界裏,我都會在你身邊。不管是停留,還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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