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蘇裴點頭，微微含笑。
兩人對視片刻。
蘇裴忽然若有所思：“暖暖，我忽然覺得，你的性格變了很多。”
夏時暖聽得心往下一沉，發出咯噔一聲。
她強笑了下，問：“怎麼變了？”
“唔，這個很難說。”蘇裴皺眉，若有所思，“我只能說……你比以前的性格，要溫和多了。”
從前的“夏時暖”，個性雖然溫和，但多少有些鋒芒。
如今的“夏時暖”，卻是直接沒了這份鋒芒。
如果說先前的她，是略有些刺喉的辛涼薄荷水。
那麼現在的她，就是一杯過分甜膩的常溫飲品，有時候難免會讓人覺得齁得慌……
“是嗎。”夏時暖心虛地咳嗽一聲，“我倒是沒覺得自己變了。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有種說法是，人跟分開許久的朋友再見面的時候，總會覺得對方變了。可能我和你，就是這種情況吧？”
蘇裴微怔。回過神，他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這也是有可能的。”
“嗯嗯，我就說嘛。”夏時暖笑着點頭。
蘇裴看了夏時暖片刻，心底想起許多從前。
雖說現在的夏時暖，讓他偶爾會覺得不太舒服。但從前的夏時暖，卻讓他如沐春風……
想想那份溫暖和美好，蘇裴就覺得動容。
他忽然說：“以後，你就叫我阿裴吧。”
“什麼？”
夏時暖一愣。
巨大的欣喜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宛若喝醉了酒，飄飄欲仙起來。
“我們倆已經是那麼多年的朋友了，沒道理再這麼生疏。”蘇裴笑容溫和，“稱呼對方的方式親近一點兒，也沒有壞處的。”
“嗯嗯。”夏時暖趕緊點頭。她彷彿是唯恐蘇裴反悔一樣，連忙說，“那我就叫你阿裴好了。”
蘇裴微微一笑，點頭：“我叫你阿暖。”
阿暖，多好的稱呼。
從前只有夏奶奶這樣偏愛於她的人，才喜歡叫她阿暖。
現在，這個偏愛她的人又多了一個——那就是，蘇裴。
夏時暖沾沾自喜着，忍不住幻想起了自己和蘇裴的以後。
夏時錦那個賤人一定怎麼也沒想到，蘇裴和她的關係，居然會這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往下進展。
遲早有一天，她會讓夏時錦後悔！
樓上。
和夏時暖心底想的不同，夏時錦這會兒根本就沒想到她和蘇裴的存在。
夏時錦和林於淵喫完飯，將餐盤放在門口的小茶几上，對付起了卷子。
林於淵有點心不在焉，夏時錦倒是全情投入。
做完了卷子，夏時錦擡頭伸了伸懶腰。
她剛鬆了口氣，就看見林於淵轉着筆，看着外頭若有所思的模樣。
“阿淵？”
夏時錦一愣，皺起了眉頭。
“嗯？”林於淵回過神，含糊一聲，“我在。”
夏時錦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走神了？”
“沒有。”林於淵輕輕咳嗽一聲，“只是在想一些問題……嗯，僅此而已。”
“真的？”夏時錦撇撇嘴，她根本就不信林於淵的鬼話，“那你說說，是什麼問題？”
“一點小問題罷了。”林於淵閃爍其詞。
眼看着夏時錦的神色沒有絲毫鬆動，甚至還越來越懷疑。林於淵急中生智，忽然問：“你說，夏時暖和蘇裴的關係爲什麼那麼好？”
他們的關係嗎……
聞言，夏時錦微微一怔。
她先前倒還真從沒想過這一點。
她不像班級裏的其他小女生，會對蘇裴這種光芒四射型號的人物感興趣。她現在，就只對林於淵一個人感興趣而已。
“算了，不管他們了。”夏時錦搖了搖頭，杏眼一橫，瞪向林於淵，“我說，你是不是想故意轉開話題。”
林於淵的心思被戳破，有點窘地咳嗽一聲，強行反駁：“沒有。”
“是麼。”夏時錦撇撇嘴，壓根不相信他的說辭，“我看啊，你還是先想想你的數學題要怎麼解答好了。上次你進步了那麼多，都排到年級前半了。這次萬一失手了，考砸了，多丟人？”
林於淵聳了聳肩，姿態渾不在意：“沒什麼可丟人的。反正老頭子幫我捐了一座樓給學校，我就算缺考也能參加夏令營。”
“一座樓……”
夏時錦瞬間無語。
她脣角抽搐了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該感嘆林正凱太有錢呢，還是該感嘆他們父子都是一樣的有閒心，居然能抽出時間做這種事情。
“反正不管怎麼說，你的考試成績還是小心一點。”夏時錦瞥了林於淵一眼，“你也認真一些，別到時候鬧得不好看了。”
夏時錦愣了下，臉“轟”地紅了。
她一把推開林於淵，捂着嘴口齒不清起來：“你，你混蛋！”
他不是已經親了嗎，爲什麼還要讓她主動！
就好像她不主動，他就不會來親她了一樣！
混蛋混蛋，真是個混蛋！
比起夏時錦七竅冒煙來，林於淵要淡定不少。他輕輕咳嗽一聲，爲自己辯解：“我只是想和你親近一點罷了。這個想法應該沒什麼錯，是不是？”
夏時錦氣成河豚。
她氣鼓鼓地瞪了林於淵半晌，最終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哼！”
語氣相當不滿，表足了姿態。
林於淵失笑，揉了揉她的腦袋。
夏時錦心不甘情不願了一會兒，繼續做題。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陣子。
林於淵忽然說：“以蘇裴那傢伙的品味……按理說，不該是夏時暖。”
這一句沒頭沒腦的，很難讓人明白。
夏時錦微怔：“你的意思是？”
林於淵皺眉許久，搖頭；“不，我沒什麼意思。就這樣吧。”
“哦。”
夏時錦撇了撇嘴，答應一聲。
反正她已經習慣了林於淵的故弄玄虛，也就沒說什麼。
殊不知這會兒林於淵心裏，卻琢磨出了不少事情。
說來他跟蘇裴第一次見面，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當時蘇裴就是一副心比天高的模樣，天天穿着身雪白的西裝，甚至還打着領帶或者領結，到處閒晃。
林於淵一向頑劣，於是他看蘇裴也就十分不順眼，總覺得蘇裴過分裝腔作態。
但即使他心中的蘇裴再怎麼不堪，林於淵還是要承認一點。
那就是，蘇裴的品味確實一以貫之，十分標準。雖然林於淵十分看不上，但他的確相當……嗯，大概可以用高潔一詞來形容。
蘇裴不喜歡不乾淨的地方，不喜歡隔夜的食物。
所以當然，他也不喜歡有污點的人。
這樣的蘇裴，又怎麼會和夏時暖同流合污，攪在一起的？
林於淵轉着筆，心不在焉地琢磨了這件事半天。
最終，他懶得再想，索性直接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蘇裴他一定是吃錯藥了。
得出這個偷懶的結論之後，林於淵繼續刷起了題。
他表面上是在做題，實際上卻是時不時地回頭，悄悄看旁邊的夏時錦一眼。
不管兩人各自的認真程度如何，他們從外表上看起來，都相當的和諧。
學習期間，白叔來過一趟。看見林於淵和夏時錦都在學習，他便沒說什麼，悄悄地離開了。
當然，白叔也是不忍心打斷這幅景緻。
夕陽西下，少年和少女的身影被不斷拉長。
他們的側臉彷彿融了一層金，姿態無比認真。
白叔看着他們，心底忍不住浮現一句感慨——
年輕，真好啊。
……
時間一晃，到了六七點鐘。
太陽徹底下山，就連暮鴉的聲音也沒了。
夏時錦在數學題上寫下最後一筆，伸了個懶腰，笑吟吟地看向林於淵：“阿淵，我做完卷子了。”
“你倒是快。”林於淵放下筆看向她，“我還有很多題沒寫完。”
“不要緊。”夏時錦眨眨眼，“題，可以明天再寫。”
林於淵揚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明天也可以來？”
“……哎？”夏時錦愣了下，“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了。”
“你不是說，我可以明天再做題麼？”林於淵認真地看着她，眸光一瞬不瞬，“我只有在你身邊，纔會想要做題。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排斥我明天繼續來了？”
“你……”
夏時錦總算明白了林於淵的想法。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失笑，微微搖頭。
林於淵語氣執着：“難道不是麼？”
“明天還真不行。”夏時暖無奈搖頭，“阿淵，明天我和家裏人有事要說，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做題了。”
“原來如此。”
林於淵皺了皺眉，神色有些失望。
看見他的模樣，夏時錦心裏覺得不忍。
她抿了抿嘴，小聲道：“要不然，我給你點兒補償，你看怎麼樣？”
話一出口，夏時錦就覺得不妥。林於淵做題本就是他自己的事兒，她爲什麼要給他補償？
然而，林於淵的動作比她更快。夏時錦還沒來得及開口收回剛纔的話，林於淵便點了頭：“好，那就這麼辦。”
“你……好吧。”夏時錦無奈，只能硬着頭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