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阿濟格已然上過朱聿鐭的當了,而且還不止一次。
久病成良醫,阿濟格在無論遇到關於朱聿鐭和他麾下人馬的任何情報,他都會思之再三,並且派人回北京,徵求多爾袞的意見。
當他從駐守在長沙的尼堪,和逃到長沙的博洛處得知明軍的十四萬主力都聚集在廣東韶州,明軍的水師在贛州的軍報之後,他立刻意識到,一次千載難逢,再佔南京,並且有生擒活捉朱聿鐭的機會終於來了。
並且連夜將從尼堪、博洛處得到的消息送回北京;
另外還派人前往武昌,告知勒克德渾,要他趕緊打造戰船,隨時準備突襲安慶,從上游配合自己多去南京,尤其是在武昌駐兵孔有德和耿繼茂,命令他們駐軍長江兩岸,隨時準備夾江而下,攻取安慶。
孔有德和耿繼茂雖然駐兵武昌,但他們是直屬阿濟格調遣的。
多爾袞算是一個男人,說到做到,在回到北京之後,他兌現了自己對小博爾濟特氏的承諾,還政給了小皇帝福臨,自己則避暑去了喀喇城。
喀喇城就是今天的河北省承德市雙灤區灤河鎮,因清代此地有喀喇河屯行宮而得名,喀喇河屯行宮是清朝在塞外建造時間最早、規模最大的皇家宮苑。
“喀喇河屯”是蒙古語“黑城”、“烏城”或“舊城”之意的音譯。
自從入夏以來,喀喇城就幾乎是天天在下雨,不是暴雨如注,就是細雨濛濛,沒有一刻的歇息。
多爾袞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自從進入喀喇城以來,他就很少出門,幾乎天天都是躺在牀上。
當范文程拿着阿濟格的軍報送到多爾袞的面前,多爾袞閱罷之後,蒼白的臉上突然泛起了潮紅,倏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但是隨即他又躺了下去,問身旁的范文程道:“憲鬥,你如何看待此事啊?”
范文程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並且他知道順治皇帝,準確的說是小博爾濟特氏派自己來喀喇城給多爾袞送這軍報,就是希望自己能和多爾袞商議出一個決定來。
這麼大的事無論是順治皇帝本人,還是小博爾濟特氏,都不敢妄下決定。
“有詐。”
“詐在何處?”
范文程語氣篤定的道:“奴才以爲這位僞明的皇帝是在引誘英親王過江,以便他一舉殲滅!”
“哦?”多爾袞思索了半晌,道:“英親王麾下可有十萬人馬,而賊寇的主力都在韶州,英親王過江,先在拿下鎮江,而後迎接後續的人馬過江,我十萬大軍一旦全部過江,這個朱聿鐭以他在南京現有的兵力一舉殲滅我大清的十萬大軍嗎?”
范文程道:“王爺,依奴才之見,他不需要以麾下的人馬和英親王鏖鬥,他只要堅守南京一個月,英親王的處境就危險了。端重親王(博洛)和敬謹郡王(尼堪)的軍報上說得清楚,僞明的主力在韶州,而水師在贛州,韶州和贛州只有一步之遙,而贛江卻可以直入長江,明軍可以將火炮和一部分步兵裝載上船,騎兵夾贛江而進,不用四天就能到九江,一旦進了長江,三天之內就能抵達南京城下,就算在路上遇到雨水或者別的什麼狀況,不用一個月,十天之內,頂多十五天,僞明的主力一定可以返回到南京城下……”
范文程問道:“王爺,您要做什麼?”
多爾袞道:“立刻派人去個阿濟格去一道軍令,命令他一定不可輕舉妄動!”
這時,一個小太監進來,跪在地上道:“奴才拜見王爺。”
“王爺,”多爾袞正要說話,范文程道:“一道軍令恐怕難以抑制住英親王的急切立功報仇之心啊!”
多爾袞聽了范文程的話,急得連連咳嗽。
確如范文程說得這樣,如今的朝廷之中,除了多爾袞本人,阿濟格是誰也不怕,誰的話都不聽,尤其是在多鐸遭了朱聿鐭的毒手之後,阿濟格滿腦子都是報仇雪恨。
范文程急忙給多爾袞捶背,然後舉起一個痰桶到多爾袞的面前。多爾袞吐出了一口濃痰之後問道:“看來本王得親自去一趟徐州了!”
范文程道:“王爺,恕奴才斗膽,您這樣的身子,怎麼還能鞍馬勞頓呢?”
“那你說怎麼辦!”
范文程道:“爲今之計,只有將計就計,一舉殲滅僞明的主力!”
多爾袞問道:“如何將計就計?”
范文程胸有成竹的樣子道:“不妨讓英親王派出三萬左右的人馬,打着英親王的旗號過江,過江的地點一定要選在南京的上游,不能選在南京的下游。英親王一定不要渡江,留在江北,以備不虞。三萬人馬渡江之後,不要攻打南京,而是立刻和英親王率領的主力,江南江北,夾江逆流而上,從安慶的東面,也就是安慶的反面攻打安慶;同時命令孔有德、耿繼茂從武昌出發,順流而下,攻打九江,只要能拿下九江,就等於掐斷了僞明主力從贛江進入長江的咽喉要道,然後孔、耿兩軍再配合英親王的人馬,東西夾攻,務必攻打安慶,只要拿下了安慶,不僅是打開了攻打南京的大門,並且切斷了南京和僞明主力之間的聯繫,而後依託安慶、九江,在江西中部和僞明主力決戰。僞明雖有水師,但是贛江水小,不利於他的水師發揮優勢,這樣的話,我軍在贛北有將近十三四萬的人馬,只要英親王指揮得當,一戰擊潰僞明主力,當不在話下。”
多爾袞聽了范文程的話,沉默良久。
范文程的計策確實是妙計,但是阿濟格恐怕難以駕馭這樣複雜的局勢,半晌後,多爾袞道:“憲鬥啊,本王任命你爲欽差大臣,立刻南下徐州傳達皇帝陛下的聖旨,由阿濟格統領江南全部軍政事務,而你就留在他的身邊,協助他打好這一仗;另外我還會給他去一封家書,讓他務必事事與你商議,多多聽從你的建議,不可莽撞行事。”
范文程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喳!”
“憲鬥,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多爾袞躺在牀上,從下往上揮着手道:“這個朱聿鐭端的是星星之火,已然有了燎原之勢。這一仗,你務必要盡心盡力的協助英親王,如果消滅不了這個朱聿鐭,只怕我們得退回關外去啊!你雖然是遼人,但也是漢人,最是看重身後的事,如果我們真的退回了關外,你身後的史書會如何說你評你,想必我不提醒你,你也是知道的。”
范文程當然知道,“漢奸”二字會讓他永世不得超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