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漢朝以後,幽、燕皆爲巨鎮。
光武帝資其兵力,克復漢祚;其後,鮮卑人慕容雋據之而兼併河北;到了唐朝中期,漁陽倡亂,藩鎮之禍從此與唐朝相始終。
尤其是到了後晉的時候,石敬瑭爲了當皇帝,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了契丹人,出帝之禍,靖康之變,旋踵而至。
金國的梁襄評論北京說:地處雄要,北倚山險,南壓區夏,若坐堂隍,俯視庭宇……又居庸、古北、松亭、榆林等關,東西千里,山峻相連,近在都畿,易於據守。
成吉思汗的四傑之一的木華黎對北京的評價是:幽燕之地,龍盤虎踞,形勢雄偉,南控江淮,北連朔漠,駐蹕之所,非燕不可。
明成祖朱棣能依託北京一隅之地,起兵反叛,最後奪取天下,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在朱聿鐭在湖廣、貴州一帶和清軍廝殺,在孫可望、劉文秀、李定國兄弟三人之間縱橫捭闔的時候,佔據着北京城的年僅十四歲的順治皇帝和他的母親,也就是當朝的皇太后小博爾濟特氏正在爲粉碎了阿濟格的謀叛,將阿濟格打入死牢,徹底的清除了多爾袞的勢力在天壇祭天。
祭天過後,順治皇帝剛剛回到養心殿,鄭親王濟爾哈朗、范文程、索尼、鰲拜、遏必隆和蘇克薩哈等主理朝廷大小事務的大臣們一起到了到了順治面前。
順治今天的心情大好,他看着衆大臣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有什麼事嗎?”
濟爾哈朗滿臉惶恐的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妙了!”
順治一怔,問道:“怎麼了?”
不知濟爾哈朗是年老還是緊張,聲音顫顫巍巍的道:“和碩端重親王(博洛)被僞明俘虜了,和碩敬謹親王(尼堪)被僞明斬首示衆了!”
順治聽了這個消息,臉色頓時大變,頭腦一蒙,幾乎支持不住,連連跺腳,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隨後放聲大哭。
雖然博洛也附逆多爾袞,他回了北京也南逃牢獄之災,但是順治終究不想他落在朱聿鐭的手裏。
至於尼堪,他的戰死更讓順治痛心疾首,如今諸王戰死的戰死,病死的病死,坐監的坐監,他原本想着讓勒克德渾和尼堪挑起征討殘明的重任,可是如今勒克德渾自從武昌戰敗逃回北京後就臥病不起,而如今尼堪卻又殞命沙場,這大清的天下他該讓誰挑起來啊!
大小太監和宮女將皇帝嚎啕痛哭,都十分驚慌,有頭面的都跪在地上勸解,沒有頭面的都在簾外和檐下屏息而立。一個站在檐下的老太監,曾經服侍過萬曆、天啓、崇禎、大順皇帝,他本以爲清軍來了以後,這天下就太平了,可是沒有想到清軍在沙場上折了這麼多的王爺,又見皇上如此痛哭,忍不住哽咽流淚,不忍再聽,腳步蹣跚地走到僻靜地方,輕輕地悲嘆一聲,不自覺的說道: “難不成,這天又要變了?”
對於這些太監、宮女而言,侍候那個主子不是侍候啊?
他們要的只是太平。
順治哭了一陣後,便止了哭,揮退衆人,孤獨地坐在養心殿的御榻上沉思。
難道真的自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嗎?
難道真的自己離開了那個驕橫跋扈得多爾袞就一事無成嗎?
午膳時候,撤去了照例的奏樂,將幾十樣菜減到十幾樣,叫做“撤樂減膳”,表示國有不幸,皇帝悲痛省愆。
在用膳的時候,他又想起了博洛和尼堪,尤其是尼堪,悲從中來,簌簌落淚,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決定先去奉先殿稟告祖宗神靈。
順治是步行去的,到了奉天殿,他跪在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神主前嚎啕大哭。
然後徑直去了慈寧宮,問一問自己的母后,這天下該怎麼辦纔好?
皇太后也已經知道了博洛和尼堪的事情。
但是她終究是一個有深厚政治經驗的女人,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也吃了一驚,但是這種驚,不過是轉瞬即逝,隨之取代的是從容自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或者說是,這件事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順治到了慈寧宮,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後世稱之爲孝莊皇太后的政治女強人。
孝莊見順治的眼角還掛着淚水,低聲呵斥道:“哭什麼!”
“皇額娘,和碩端重親王和和碩敬謹親王他們都……”
“不用說了!”孝莊打斷順治的話,再次低聲呵斥,然後道:“你知道你是什麼人馬?你是當今的皇帝,是一統萬方的皇帝,不就是博洛被賊寇生擒,尼堪被賊寇殺了嗎?有什麼好哭的,還去奉天殿哭,難道你是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你的無能嗎?”
“可是……”
“沒有可是!”孝莊以君臨天下的氣場怒止順治的話語,:“他們兩個都附逆多爾袞,他們今天一個被擒,一個陣亡,那都是本宮的安排!你這個皇帝阻攔過,可是沒有阻攔住,他們的被擒和陣亡,與你當今的皇帝沒有半點干係。你作爲皇帝,沒有哭泣的權利,沒有錯誤的時候,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就算是天塌地陷,你也要從容面對,讓滿朝的文武都要知道,無論面對何種情勢,你這個皇帝都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額孃的話你懂嗎?”
順治抹乾淚水,問道:“可是前方的戰事,如何應對?”
孝莊道:“重用明人,讓明人去打明人。”
“重用明人?”
孝莊雙眼堅毅的道:“對,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重賞孔有德,重賞耿繼茂,讓他們重整軍馬,揮師南下。”
順治不無疑慮的問道:“皇額娘,他們靠得住嗎?”
孝莊的雙眼中突然閃着狡黠的眼神:“只要你的賞賜夠重,這天下就沒有靠不住的人!”
順治問道:“他們都已經是王爺了,還能賞賜什麼呢?”
孝莊笑道:“你當然還有可以賞賜他們的東西。”
“請皇額娘賜教。”
“割地封王,世襲罔替!”孝莊微微一笑:“只要他們有本事,他們打下的地盤都是他們的封地,就算我們要喂鷹也要從別人的身上割肉!割別人的肉,餵我們自己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