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躺了片刻,他微微伸了個懶腰,而後從榻上慢慢的爬了起來。
“奴婢見過主公……”
聞得房中的動靜,早已久候在門外幾名婢女當即盈步而入,齊齊地朝他施了一禮。
“不必多禮……”雷雲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而後緩緩從榻上起身道。
“謝主公……”幾名婢女聞言略略屈身,隨後即近前爲他更衣。
穿好衣服後,雷雲突然想到了什麼,繼而問道:“你們幾個可見過夫人?她去了何處?”
“回主公……今日天還未亮,夫人便起身親自去爲主公準備早膳了。適才奴婢聽說有幽州信使求見夫人,故而夫人此刻應在前廳會客。”聞得他之言,一名婢女當即屈身回稟道。
信使?
雷雲聞言面龐上不禁露出一絲疑惑。
即便是幽州除了什麼事,來人也應該先稟報給他纔是,又怎會直接去求見曹纓?
莫非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他敏銳地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打發幾名婢女離開之後,雷雲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而後闊步出了房門。
出了後院,雷雲本想去尋曹纓,但卻在此時又接到一份南方哨探的急報,因此他只得命人將諸將召到了府中……
待蹋頓、沮鵠、常勇、王雄等幾名將領齊聚之後,雷雲擡手將一卷竹簡丟到了堂下,淡淡地道:“諸位,這是剛剛收到探報,上面說袁尚已經率部投降了曹操。如此一來,南面的魏郡等三郡便落入那曹操之手……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袁尚投曹,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幽州軍將要同曹軍正面相對,一場決定河北之地歸屬的大戰即將拉開序幕!
“這個袁尚……他擁有兵馬近十萬,堅城十餘座,竟然如此輕易便倒戈卸甲,束手而降,真是無用之輩!”雷雲言畢,蹋頓不禁冷笑了一聲,十分不屑地道。
“袁尚無用之輩不過是待死之人,何去何從不足掛齒……”沮鵠聞言微微地笑了笑,而後將地上的竹簡撿起來放回案上。
隨後,他略略向雷雲行了一禮,繼而又道:“袁尚降曹之後,中原局勢已然明朗,大戰將至,曹軍隨時都會進犯平原郡。爲大局計,末將敢請主公速速返回冀州……”
“……你說的不錯。”雷雲聞言慢慢地起身,“這一仗早已註定,避無可避,只是沒想到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哼哼……打便打罷,我幽州軍真是求之不得!此番滅了那曹操,主公正好取而代之!”蹋頓虎目之中兇戾之色一閃而逝,一抹冷笑再次出現在冷峻的面龐上。
雷雲有些無奈地望了蹋頓一眼,笑著搖了搖頭,道:“適才沮將軍說的很有道理,我必須儘快趕回冀州城主持大局……不過,平原城乃中原重鎮,得之不易,需要一人留此鎮守,不知哪位將軍願守之?”
“主公……末將王雄願爲主公分憂。”雷雲話音方落,堂下便有一人站了出來。
“王雄王將軍……”雷雲見狀神色微動,而後緩步到他的面前,“你敢守此險地?”
“有何不敢?”王雄聞言擡頭望著他,平實的面龐上帶著一絲從容的笑意。
“……王將軍,適才你也聽見了。自今日開始,曹軍隨時都會進犯此地,況而今平原城城池損毀嚴重,已是一座危城,如此你可還願守之?”
“末將願守!”王雄聞言依然鏗鏘有力地回道。
“……”雷雲不禁一陣沉默,心中反而有些猶豫不定。
他不是在質疑王雄的能力,而是起了放棄平原的念頭……
若是曹操派大軍來取,平原郡十有八九會落入曹操之手,這一點他毫不懷疑。畢竟此時幽州的中路大軍大部分都屯於冀州、癭陶、廣平、臨水等地;臨近平原郡的清河郡因爲有晏明的東路大軍遙相呼應,故而他便只是令豹師第五師羣下的幾支豹師駐守在此,充其量也不過一萬五千人……
若事實當真如他所料,即便此時從清河郡抽調兵馬增援,平原城也仍舊難策周全。與其讓王雄涉險守之,倒不如將兵馬全部撤回以加強清河郡的守備。
見雷雲似乎有些權衡不定,王雄還以爲他放心不下,遂當即又道:“請主公寬心,只要末將一息尚存,斷斷不會讓那曹操拿走主公一寸土地!”
“主公……”王雄聞言心頭不由地涌起一股暖流,那張堅毅面龐上也流露出一絲難抑的激動之色。
“主公當真要棄平原?”沮鵠擡眼望了望雷雲,眉頭略蹙。
“……有何不可?”雷雲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此事還望主公三思……”沮鵠聞言略略躬身。
“是啊,主公……這平原城是弟兄們用命換來的,豈能輕而棄之?”聽聞雷雲確有放棄平原郡的念頭,蹋頓當即也站了出來。
“主公……蹋頓將軍所言極是。平原郡得之不易,萬不可輕而言棄!”蹋頓言畢,王雄隨即也站出來。
“既然如此,此處便託付於王將軍了……”雷雲輕輕舒了一口氣,淡淡地笑了笑。
“主公安心,末將必不辱命!”聞得雷雲之言,王雄當即躬身道。
雷雲輕嘆了一口氣道,道:“王將軍,我即加封你爲貞武將軍,授中將軍銜,領豹師第五師羣副將之職,率兩支豹師駐守平原……”
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又何嘗願意放棄平原郡這塊已經到嘴的肥肉?
雖然他還從未同曹操交過手,但是他卻從來不敢小覷此人……
此時平原郡的袁軍方降,幽州軍立足未穩,向來奸詐無比的曹操又豈會錯失這一良機?
換做是他,他就決計不會。
“主公信用之恩,末將感激涕零!”雷雲言畢,王雄連忙俯身叩拜道。
“將軍不必多禮……”雷雲見狀當即笑著將其扶起,“少時我便會下令向平原增兵,但你記住……在援軍抵達之前平原郡已是危地,將軍能守則守之,不能守則可棄之,而後同甘錦將軍合兵一處,嚴防曹軍偷襲清河郡……”
“末將謹記!”王雄聞言當即應道。
……
打發蹋頓幾人離開之後,雷雲正要返回後院,卻見曹纓緩步從大堂一側走過出來。
“纓纓,你怎麼了?”見佳人神思有些恍惚,雷雲當即拉住她的纖手,關切地道。
“沒什麼……適才廚下張羅了一番,此時便有些疲憊了。”曹纓有些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一張略顯蒼白的嬌顏顯然有著少許疲態,看得雷雲有些心疼。
“聽說幽州有信使前來,不知所爲何事?”拉著曹纓在堂中坐下之後,雷雲輕輕攔住佳人的嬌軀,隨口問道。
曹纓的此時的異常,又豈能瞞過他這位朝夕相處的枕邊之人?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出口,他也不願意勉強她。
“一些小事罷了……”聞得雷雲之言,曹纓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道。
“好……既然是小事,我便不過問了。”雷雲的手掌撫過佳人的嬌顏,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不過是可兒姐姐恐妾牽掛泓兒,故此命人將泓兒的近況告知於妾罷了……”目睹雷雲的情態舉止,曹纓又哪裏不明白他心中已經生疑,隨即十分平靜地向他解釋道。
雷雲聞言不禁淡淡一笑,大手緩緩地探入佳人幽香襲人的青絲之中,道:“你的性子我還不知?不願說的事你從來不會多說半點兒……而今你肯爲了我而說謊,說明你真的很在乎我,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對不起。”曹纓聞言微微合起雙眸,一絲嬌弱和疲憊再次出現在那張秀美的容顏之上。
“唉……你就是太要強了,凡事總喜歡藏在心裏。要知道,一些事情有時候說出來或許會更好一些……”雷雲輕嘆了一口氣,目光緩緩地投向大堂之外。
那裏,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
過了片刻,曹纓略略地擡起秀首,清水一般的眸子靜靜的望著他道:“倘若有朝一日妾做錯了事,夫君可會恨妾?”
“哦?夫人究竟會犯何樣過錯,竟然會用一個‘恨’字?”雷雲聞言面色稍異,繼而笑著道。
“沒什麼……”曹纓搖了搖頭,隨即又輕輕靠在他的身上。
“好了……別再胡思亂想了。明日我準備啓程返回冀州,今日便偷得一日清閒,在府中陪夫人罷。”雷雲笑著望了身旁的佳人,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言語雖然還是一副玩笑的語氣,但是雷雲卻是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