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甜系初戀 >第92章 至死不渝
    許健康是第一個趕到的。因爲他原本就在住院。

    姜晚來的時候,裴言的母親早已哭得泣不成聲,險些暈死過去,被裴言父親攙扶着。

    裴言父親的西裝外套已經起了許多褶皺,滿是淚漬,臉上是無盡的滄桑。

    宋景硯朝她走近,深呼了口氣,語氣沉重道:“醫生還在搶救。”

    姜晚沒敢進去,只站在病房窗戶邊,她能清楚的看見病房內圍了幾個醫生和護士,不停地做胸外按壓……

    裏面忙成一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死神的步伐也越來越近……

    直到,圍在病牀邊的醫生護士逐漸散去,裴言的母親,衝了進去。

    宋景硯眼睛紅了,姜晚從未見過他哭,以往那個溫文爾雅永遠淡定溫和的少年,淚水決堤,不斷低聲抽泣着。

    陸淮舟和沈歡趕到的時候,所有醫用儀器都停了,醫生已經宣告了死亡時間,白布蓋上了軀體,除了哭聲,再沒其他聲音。

    一時之間,沉靜得可怕。

    在看見陸淮舟的那一刻,姜晚終於哭了出來。

    雖然他們只認識幾個月,雖然裴言不愛說話,雖然他總有自己的小心思,雖然他總把祕密憋在心裏,但他是一班的一員,他真心把大家當朋友。

    他叫她姐姐。

    陸淮舟快步上前,緊抱住眼前的小姑娘,嬌小的身軀正發着抖,嗚咽的哭聲傳入耳中,令人心疼。

    沈歡仰頭看着天花板,深呼了口氣,強忍着淚意道:“我們終究還是沒送他最後一程。”

    “我們是朋友啊。”

    宋景硯擦了擦眼淚,有些頹喪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頭埋得低低的,聲音沙啞:“抱歉,原本之前就想通知你們的,但裴言不同意。”

    “他說,不能影響你們。”

    住院這段時間,當他感覺自己的生命逐漸流逝的時候,他也一定想有朋友陪着。

    但他選擇了隱瞞。

    陸淮舟輕拍了下姜晚的背,垂下眼簾,眸光黯然。

    他忽然想起之前裴言送給他的禮物。

    並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但對他們兩人來說,或許是彌足珍貴的。

    一沓照片,姜晚的。

    當時看見那些照片的時候,陸淮舟心裏是憤懣的,眼神陰鷙地看着他。

    裴言只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眼神還是那般毫無生氣:“我承認,我很自私,也很卑鄙。這些照片,也都是我偷拍的。”

    拉二胡的姜晚,上課時的姜晚,和人聊天時的姜晚,上體育跑步的姜晚,上課回答問題的姜晚……

    “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他聲音很低,垂着眼簾,遮擋住眼底憂傷的情緒。

    “是我不配。”

    他笑了下,身形單薄的少年,聲音暗啞,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黑暗中,命運已由不得他。

    忽而,他擡起眼眸,認真地看着陸淮舟:“請你以後,好好照顧她。”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好看,善良,聰明,可愛……

    是他見過的最美好的人。

    陸淮舟緊抿着脣,緊捏着手裏的照片,聲音冷然:“不用你說,我也會做到。”

    裴言沒再說什麼,輕點了下頭,像是約定,而後轉身走了。

    許健康的哭聲將陸淮舟的思緒拉了回來,他轉眸看向縮在角落的許健康。

    抽抽嗒嗒的哭着,泣不成聲,像個只有幾歲的小孩子。

    邊哭邊說:“嗚嗚嗚,我還沒跟他分享每日健康小祕訣,我們還沒一起去看長城……”

    男生與男生的情誼其實是最簡單的,一頓飯,一杯酒,一場架……來得快,但留得久。

    裴言的父母讓大家見了裴言最後一面,之後,他的遺體被運走了。

    大家注視着前方,注視着那輛小牀,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所有人都知道,裴言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回家路上。姜晚一路無話。

    陸淮舟也保持着沉默,兩人極其安靜。寒風吹來,姜晚不禁打了個寒顫。陸淮舟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穿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晚突然啞着聲開口:“你之前看愛格那次,是不是因爲裴言?”

    陸淮舟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眉頭動了動,但沒回答。

    姜晚語調有些沉重,有氣無力的樣子道:“你別裝了,我什麼都知道的。”

    “那天體育課,我們和裴言在聊小說,你正好過來,你又不是聾子,肯定都聽見了。”

    “還有上回咱們去摘柚子,正好被夏主任遇見那次。”

    “你也是真的懷疑過他,問了他對不對?”

    “但那件事真不是他做的,前段時間,張敏溪來找了我,跟我道了歉,說是她跟夏主任說的,不過只提了一句。”

    “她一直喜歡你,也怕你,所以一直沒敢說出來。”

    姜晚的語氣很平淡,臉色蒼白,夜風吹得她額前的碎髮飄了起來,輕輕的,但又冷又疼。

    陸淮舟眸光黯了黯,原來,真不是他。

    “他的出現,讓我感到害怕了。”

    “你們所有人都誇他長得好看,他身體弱,你們也都照顧他,你的關心和憐憫都在他身上,所以我有了危機感。”

    說到這兒,陸淮舟自己都笑了,他是在笑自己的孩子氣,在笑自己的莽撞。

    他爲什麼就沒看出來,裴言他,只是需要一幫能談心的朋友陪他走到最後。

    姜晚也好,其他人也罷。

    但,陸淮舟也知道,裴言喜歡小企鵝。

    他無比確定。

    所以,他沒辦法讓步。

    這時,姜晚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着他:“你冷不冷?”

    小姑娘的眼眶紅紅的,聲音還有些啞。

    她也是心疼他的。

    陸淮舟點了下頭,突然朝她張開雙臂,輕聲道:“抱抱就不冷了。”

    姜晚撲進他懷裏,抱得很緊。

    她在想,裴言去世的時候會想些什麼呢?會想他們這幫朋友嗎?

    答案沒有人會知道。

    姜晚永遠記得那一天,那是2015年的農曆臘月二十九,中國人的除夕夜,那一年,沒有三十,他們,也沒了裴言。

    也沒有人知道,裴言送給姜晚的那個陶瓷娃娃裏,藏着張疊好的小紙條,上面寫着:我喜歡你,至死不渝。

    這些,都像他十七歲的生命一樣,永遠封存在了時光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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