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哀後 >第9章 第九章 暗計
    《哀後》

    今日是柳綿守夜。

    我要保持身材杜絕夜宵,她卻不管,嘴饞的要死,晚上偷偷地把我上回賞她的奶酥全給吃了,結果喫得填了胃,噎的她不上不下,守夜時坐地上不停地動來動去想要物理消化,把我都給吵醒了。

    我一臉的幸災樂禍,坐起來窩在被子裏嘲笑她:“我平日你是虧待了你還是怎麼着,大晚上揹着我和阮娘偷喫,喫喫喫,三天的量叫你一天喫光,這下後悔了吧。”

    柳綿苦着一張臉,使勁揉着肚子,好像多揉揉那些糕點就能下去了似的。

    我丟給她一塊枕頭:“反正你也睡不着,乾脆好好坐着,咱們聊會兒天。”

    柳綿接過枕頭,苦哈哈地問:“娘娘想聊什麼?”

    我這幾天一直在算計着史美人的事,便說道:“你覺得史美人如何?”

    柳綿笑出聲。剛想說什麼,結果胃裏一陣咕咚,又把她的笑給憋了回去。

    我樂得把臉埋進被子,笑聲壓都壓不住,被柳綿哀怨地看了一眼。

    柳綿撓撓下巴,想了想說:“挺漂亮,人也挺好的。”

    我伸手要把枕頭拿回來,柳綿忙改了口,道:“可惜脾氣太犟,留不得啊留不得。”

    我大喫一驚:“喲,長進了啊~!”

    阮娘平素一貫是穩重的,凡事都往長遠裏想,沒想到柳綿這樣跳脫的性子竟難得和阮娘說出一樣的話,我真是要表揚她了。

    我說:“怎麼,連你也覺得史美人不中用?”

    柳綿搖頭,認真道:“不是不中用,是根本用不得。”

    “爲何用不得?”我反問道。

    柳綿說:“一口氣能賭十年,這樣的人滿腦子就是她那個孩子,別的根本就不重要了好吧。”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點點頭,又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那你方纔在笑什麼?”

    “奴婢是笑啊,娘娘這樣一遍遍地問,問來問去都不嫌煩的,心裏頭不早就有章程了嗎?”

    柳綿說我就是懶,就是嫌煩,實際要留下還是除去史美人,兩者間或取一樣,真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總是自私了些,老想着既不費時又不費力就能同時做成兩件事,這個習慣不好,很容易出岔子的。

    一箭雙鵰,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啊。

    歸根結底,還是我太貪心。

    我聽得仔細,順便又叫她去拿些山楂片來消消食,別說着說着胃裏又冒酸水,一冒酸水就愛打嗝,她不睡我也別睡了。

    柳綿嚼着山楂片,又說:“當年娘娘兵行險着,雖說是成了,可奴婢心裏一直有個疙瘩......”

    她沒再往下講。

    我從善如流地接下去:“本來是叫她當時當刻就死的,誰想她不過是掉了孩子,現在看看還是便宜她了。”

    柳綿說的那些我其實心裏都明白,可還是撇撇嘴,沒好氣地:“她這命是真大啊.......不過

    放心吧,那個把柄她就是死都不會說出去,你主子我心裏有數的。”

    柳綿一臉不信。

    我戳戳她額頭,又搶過一枚山楂片解饞,不急着同她解釋,而是道:“她既一心認定是貴妃害的她沒了孩子,你說是日日夜夜膈應貴妃來得痛快,還是讓貴妃死了一了百了來得痛快?”

    柳綿躲開我的指頭,還是道:“那奴婢也不信,史美人那樣的性子,不弄死貴妃就不錯了,居然還忍得下那麼些年,她瘋啦?”

    我聊着聊着倒有些睏意,只是還沒困到那個點兒,便繼續聊着:“瘋了一半吧.....嘛,那也

    是她自己蠢,又想膈應貴妃,還想顧着皇帝,她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做夢去吧.........”

    柳綿聽得奇怪,張嘴又想問什麼。

    可惜我眼皮子搭不住,咕噥幾句,便漸漸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深,和從前的所有夢境一樣,夢裏除了自己,我什麼都看不見。

    春華殿殿閣疏闊,坐北朝南,採光還是很好的。

    醒來時大太陽已經升到了最上頭。

    阮娘說皇后的傷寒還沒好利索,也用不着我去請安問好。

    所以,今天是可以賴牀的一天。

    阮娘還笑說:“不光小姐睡的過了,連柳綿也是,奴婢喊了她好幾聲,才肯揉眼睛起身。”

    我似醒未醒,渾身都很舒坦,懶懶道:“千秋宴快到了吧?”

    阮娘一愣,很快回道:“算算日子,還有幾個月呢,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隨口一問罷了。”我下榻,吩咐阮娘去膳房取了份昨晚備下的蟹肉羹後,便邁步走近銅鏡前,讓她們爲我梳妝。

    阮娘打開檀木盒,讓我選戴今日的頭面。

    我有個賴牀的臭毛病,困是不困,就是懶得動,這會兒只是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道:“聖上賞的紅瑪瑙醜死了,還是珍珠好看,我要戴珍珠。”

    阮娘玩笑道:“這是夫人前些日子送來的,說小姐從小就喜珍珠,不愛金銀,這不,都已經連着半月了,小姐若是不換些別的戴,只怕旁人就以爲咱們春華殿窮的連頭面都快供不起了,這樣的話可不能傳出去啊,皇后娘娘聽了定要不高興的。”

    我知道阮娘事事小心,說這些也是爲我好,便由得她爲我挑了另一副綠寶妝飾。

    “不留了。”妝飾到一半,我輕輕開口:“這一個月,給我盯緊了,她愛吹枕頭風自己吹去,別最後讓她壞了我的事。”

    阮娘應下,手中動作不停,給我戴上綠松的耳墜子。

    銅鏡浮着濛濛日光,襯得鏡中的容顏迷離而光豔。

    我又休息了一陣,思考着大好春光,一定要好好躺着好好喫喝纔算不辜負。

    於是我連吃了兩盅蟹肉羹並一碟蟹粉酥,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後來還是碧水覺着膏蟹寒性,多喫不利於女子身體,好說歹說纔沒讓我繼續喫第三盅。

    忙過了貴妃生辰,盤算好了史美人的用處,我突然就感覺閒了下來,哪怕之後的千秋宴只怕會更忙。

    但眼下,實在是太清閒了。

    我又想起來,春華殿裏一向是傅祾來給我請安,我除了校考他的功課,平日裏給他傳授筆法這些事之外,居然一次都沒去上書房看過他。

    人家半路夫妻還得做的恩愛如舊,我這個半路後媽也不能疏忽親子關係纔是。

    “今日的蟹肉羹做得不錯,你告訴膳房再多加些紫蘇去去腥,我帶上一盅去瞧瞧祾兒。”

    我讓碧水傳了轎子,一路坐轎子上拎着小食盒徑直往書房去。

    皇子們唸書的地方,光是宮人就不少,齊刷刷都站在外頭,秋日還好,一到冬天,西北風輕飄飄地一刮,吹都能吹死人。

    宮裏的好人緣不光妃嬪間要維護,底下的人也不能馬虎。

    我很樂意當好人,便吩咐他們各自散了去休息,到碧水那取些應季的果子喫,權算是打賞。

    一些平日裏囂張貫的,例如三皇子和五皇子身邊的宮人,則顯得理直氣壯地多,見了碧水不過喊一聲姑娘,連腰都不帶彎一下。

    我見小東子貓着腰立在最後頭,並不上去巴結也不去碧水身邊套近乎,不仔細找幾乎找不見。

    到底在傅祾身邊服侍地最久,是個聰明人。

    我不往裏再進去,只在外頭的隔間坐着等。

    司空婉儀替五皇子找的是自己的孃家人,還是求了皇后才破格提拔上來的。

    那太傅一開口,不是空話就是套話,沒勁得很。

    我等阿等,等的差點睡過去。

    三刻後,他們出來了。

    走在前頭的是四皇子傅縭,五皇子傅昃跟在一旁嬉皮笑臉地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四皇子回頭瞪了他一眼,才訕訕地閉了嘴。

    恆貴妃長得好,她兒子的基因自然也差不了。

    比起五皇子的金玉其外,也就傅縭的才智能和我的祾兒一較高下。

    所以才更讓人費腦筋。

    拖後腿放冷箭我在行,可惜就目前的情況看,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皇帝不過是老了,卻還沒有老的要死,在我眼裏,他依舊英武,依舊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有他年復一年廣納美人,後宮起碼還能維持表面平穩,更何況內有朝臣尚且需要制衡,外有擺夷部族擁立新王,樁樁件件,不可不防。

    皇帝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他根本不能死。

    再緩一緩,起碼先給我活到五十歲好吧.......

    阿彰說,如今朝中左右兩派,陳國公立於名,孔相立於行,一個有權一個有勢,各領風騷。

    我巴不得皇帝多活幾年,活到時機最好的時候。

    反正我有的是手段除去皇后,廢掉傅容。

    我有的是耐心。

    皇帝還沒到那時候,誰都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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