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打了巴掌再給甜棗,可以的。
只是男人一貫都是偏心,要不怎麼會一巴掌給皇后,甜棗又給了貴妃。
曲貴妃抽噎着,淚眼盈盈:“臣妾遵旨。”
她這個樣子又有點像了,哭起來的時候特別像。
——你們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被一個替身的替身壓到頭上,朱皇后明顯不甘心,還要再辯:“聖上........”
“來,梓潼,咱們去一道看看長頤。”傅容不等她說完,便想先行離開瑞昌宮。
朱皇后急了,急赤白臉地不肯走:“聖上!此事尚未查清,貴妃顯是意圖謀害皇嗣,怎可........”
“那梓潼想怎麼做?”傅容轉身至朱皇后面前,溫和的面貌,想來不是在質問,是真的疑惑:“是否真要將長頤擡至貴妃宮,再喚太醫施針,將長頤之前受的重新折騰一遍,你才滿意?”
“臣、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朱皇后一顫,再不敢說話。
她發現自己大意了。
那個死去的宮人似乎並沒那麼簡單,傅容對貴妃的幾句話,似乎他們都曉得什麼內情,還有太后那個人精,大老遠跑來看熱鬧,口口聲聲說不來摻雜,卻偏幫着素不親近的貴妃,把自己也給繞了進去。
長頤是她固寵的工具,雖然不如皇子精貴,但聊勝於無,平時長頤有個頭疼腦熱,傅容也每每都來關心,若是叫他發現自己爲了陷害貴妃而給公主下了涼藥,自己往後還怎麼立足?
她想起從前在東宮,在封地的王府,自己也常用這樣的伎倆,只是藥量控制的好,長頤又素來乖覺,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從未叫人看出紕漏。
長頤.......確實是是一心向着自己,也一定會幫她,可若太過冒進,惹得傅容自此對自己失望,那纔是得不償失。
朱皇后心裏門清,知道今天是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鬱悶是難免的,只是這麼多年,鬱悶的時候也沒有少過。她看着傅容,重新端起皇后應有的笑,看也沒有看向貴妃,一秒鐘切換狀態,語調重新變得和順:“長頤昨夜發了一身的汗,想必此時也該醒了........”
傅容見朱皇后服了軟,便也柔和下語氣,不再顯得那樣冷冰冰:“她一向貪玩愛睡,梓潼也要多多管束纔是。”
說罷他平靜地着看向皇后:“朕今夜去梓潼那兒用膳。”
........用膳,又不是用□□,用得着這樣陰陽怪氣,板着臉說嗎?
朱皇后的笑有些變了意味,看上去並不算太高興。
但她依舊撐起了自己的尊貴,含笑謝恩:“是,臣妾這就去準備。”
我眼見皇后過來,便自發地側過身,給她讓出一條道。
傅容不給她面子,那我就做做好人,勉強讓讓你吧、
這一出鬧得雷聲大雨點小,除了皇帝(皇帝也不咋地),居然前朝後宮無一人可以依靠。
這皇后當的可真憋屈,換作是我也不甘心。
可她這樣害怕傅容,倒是我不曾想過的。
傅容身上,一定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查,得查。
.............
瑞昌宮的氣氛很快就沉了下去,人走茶涼,未免顯得有些尷尬。
此情此景下,我真想拉上雲太妃來瞧一眼。
我想起當年去見傅祾時,他高興而發亮的眼睛,眼睛裏頭只有我一個人的身影。
然後只剩匆忙一撇,陰沉的書房,以及書房裏師傅嚴厲的喝止,都好似與我和傅祾那樣遠,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其實書房的規矩很多,但大部分都只針對傅容。
嫡子嫡出,永遠都是特立獨行的那一個,背錯了字要多打一倍的手心,下學時一定要留下和太傅討教功課,不然他的母后會生氣。哦,還有永遠晚一個時辰送進去的午膳,因爲傅容也想出來和皇子們一道回去,但他要念書,更要念得比旁人多得多,所以連午膳的時間都差點給省了。
我有次忍不住回頭,只看見空蕩蕩的書房裏,唯有傅容一人。
他坐得是最中間的位置,四周挪開幾尺遠,說不了話也夠不着人。
像座孤立的島。
不用說,大家都明白,嫡出的皇子和嬪妃所生的皇子很不一樣,因此身上套的枷鎖也多了好幾層,誰讓他這麼會生,誰的肚子都不投,偏偏投了皇后的。
換做早幾年,換做那個心地純良的百里昭儀的話,我大概會很可憐他,年紀輕輕被困在廢后的鐵腕之下不得喘息,想想就憋得慌,想想就要自殺;
不過事後我轉念一想,嫡出也有嫡出的好處,比庶出的皇子多了許多特權,他也沒什麼好冤的。
想想自個年輕那會兒從沒主動招惹過誰,可廢后整治後宮時也沒少下絆子,更沒給過我多少好臉色,所以如今報應在她兒子身上,一點也不虧。
我不喜歡和傅容下棋,沒個下棋的氣度,連個合格的棋友都算不上。
棋藝不差,然而脾氣古怪,就算輸,也每每輸在最後三目上,如果不是嘴巴一直唧唧歪歪打斷思路,那也算是與我旗鼓相當。
下棋時只知他棋品不太好,往往將輸未輸時就直接走人,下回照舊能厚着臉皮重新開始,不光回回都浪費阮娘泡的好茶,有時甚至一口都不喝。
我知他不是輸不起。
只是看不起女人,也不想輸給一個女人而已。
傅容撂棋盤走人前通常還會陰陽怪氣地暗示幾句,要我老老實實地做個太后,安安靜靜等死,順便寫什麼矯詔時多加點字。
.........反正就是小雞肚腸,不像個男人。
想到他這麼多的壞毛病,我自個的疑心病也大受刺激,又開始犯了。
心裏頭一遍一遍地暗示着自己,也許傅容平日的虛弱平和只是表象,或者只是僞裝,他與皇后的相處不過爾爾,與貴妃也沒我想象中那樣深的情誼,這本身就已經很不正常。
皇后期盼他的愛重,卻也在期盼中夾雜了自己的私心,只好回去折磨長頤。
他們三人之間,好似都隔了重重紗霧,這個三角的組合跟先帝很不一樣,怎麼都是看不明,看不清。
可見看戲需謹慎,下棋有風險。
按雲太妃的話就是,所有活在深宮裏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你硬要猜,要硬碰硬,那得碰到什麼時候?
不若處一時是一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使勁得想從傅容身上看出什麼,然而云太妃說的對,我算老幾,我是神仙嗎,什麼陰謀詭計看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我直接昇天去得了。
........罷了罷了。
人家可是廢后的兒子,怎會無能。
先帝的兒子裏,最不無能的,也就是他了。
《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