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事莫遺華年 >第35章 春塵(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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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在郊外鄉下的確有田產,但大多是白白租賃給務農人家們種地的,並沒有留家僕在鄉下看顧。

    於是穆芸箏順着她的話頭道:“宋家雖有田莊,但所有家僕我都認得,卻從來沒有見過你。”

    春塵道:“姑娘不認得小人不奇怪,十多年前,小人受鎮疆王相邀,擔任甘州固北軍狼騎營教官之職,直到去年歲末纔回得幽州。而那時候,姑娘還在登州喫苦。”

    穆芸箏聽她說起自己兒時經歷,眉頭越發深鎖。但最讓她在意的還是她提起了固北軍,那可是能培育出李吳一這種高手的軍營重地,她一介女流,卻能受邀前往固北軍擔任教官一職,別說沒有證據,就算有她也會懷疑真僞。畢竟單從外表上看,她並無特殊之處。

    春塵見她半天不下馬,無奈道:“您不信小人可以,但總該認得這銀魚袋吧。”

    穆芸箏冷靜下來,思路也清晰了不少,的確,馬車馬匹,銀魚袋都不是作僞。何況青天白日的,就算陳家要來擄自己也不會挑在這個時侯,聯繫了所有事,她只想到了一個可能。“是喜姑姑讓您來的?”

    是了,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自己的計劃。不愧是自己的奶姑姑,不放心她一人上京,還給她找了個保鏢保駕護航。

    春塵笑着搖頭,“尹西她請不動我,是東家。”

    穆芸箏聞言心中一凜,昨晚喜姑姑答應自己的時候,確實沒有表示過不會讓第三人知曉計劃,看來是她玩了個文字遊戲,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難怪姥爺喫飯的時候如此反常,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計劃,爲了讓她沒有心理負擔的離開,姥爺甚至將計就計,讓自己誤以爲萬無一失。“姥爺還說什麼了嗎?”

    春塵臉上隱有讚賞,看來這孫小姐果然如尹西所說,心思通透像極了大姑娘。她道:“宋公擔心陳家人還會捲土重來,已向長安遞了書信,並且囑咐小人務必護好您的周全。他老人家還吩咐過,既然要去長安,就大張旗鼓的回,他要讓陳家知道,昨日的委屈宋家不會白受。”

    穆芸箏沉吟了片刻,道:“是我考慮不周,沒想過陳家會不會留有後手。”

    春塵道:“東家還說了,無論成敗與否,宋家都會擋在前頭爲您遮風擋雨。而小人,以及小人背後的勢力,也會鼎力相助。”

    穆芸箏點點頭,“好,我信你。”既然決定共事,她也不再多問,忙翻身下馬。“您方纔稱自己爲春塵,那芸箏便喚您春塵姑姑吧。”

    春塵笑着應好,跳下馬車將馬匹拴在車轅上,做完這些她回頭,見姑娘戒備得掀開車簾查看裏面是否藏了人,解釋道:“我原是大姑娘的貼身僕從,與我一起的還有尹西、秋池、冬霜。我四人少時因家中交不起朝廷賦稅,被父母賣給人伢子,差點進了秦樓楚館當一輩子的娼妓。幸得大姑娘解救,在亂世中保我等衣食無憂,我四人感念宋家的大恩大德,誓死效忠宋家。所以姑娘大可不必擔心我是陳家派來的奸細。”

    穆芸箏尷尬地揪了揪帷帽:“謹慎些總沒有壞處。”她這還是和李吳一學的,頗有些被害妄想症的意思。

    春塵道:“陳家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連夜更換了馬匹,讓人一哨子就吹跑了。”

    聽她說起這個,穆芸箏奇怪道:“對哦,這馬爲何會聽姑姑的?”

    春塵狡黠一笑:“因爲小人有人脈,可以更換上自己的愛馬呀。”說着摸了摸那匹馬,就見它用腦袋親暱地蹭着她的手掌。

    穆芸箏失笑,她坐上車轅,但沒有鑽進車廂。春塵見狀與她並肩坐在一處。

    馬車緩緩駛動,跟上了前往京畿道的大隊人流。

    穆芸箏道:“姑姑說自己曾在固北軍中擔任教官一職,難道軍營重地也能讓女子供職嗎?”

    春塵知道她拐着彎,本意大概是想問李吳一的情況,她也不點破,“教官並非正職,不入軍籍但享有特權,其實是鎮疆王花費重金聘請,小人一時抵擋不住錢財誘惑,這纔會答應。”

    穆芸箏點頭,看來不是她想的那樣,她還以爲能培育出李吳一那等性情的地方,治軍政策也會有所不同。

    春塵見她不再追問,心想這位孫小姐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在衆多教習的兵丁中,有個叫李吳一的小子尤其出類拔萃。”

    穆芸箏嘴角抽了抽,她看起來很傻嗎?既然春塵姑姑是宋家的老人,原先又與喜姑姑共事,以她二人的關係,如何不知自己與李吳一有過婚約。何況她是去年歲末回的幽州,此前必定還供職於固北軍,更應該知道自己退婚一事。

    若非她證明過自己是宋家的老人,穆芸箏都懷疑她是來找茬的。

    春塵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刻意,忙尷尬咳了一聲:“姑娘就不好奇嗎?”她聽尹西說了,孫小姐對李小郎並非全然無意,既然如此,應該十分熱衷於瞭解他的過往纔是,怎麼看着如此冷淡,倒像是單純瞭解自己的情況而已。

    穆芸箏笑道:“從姑姑口中知道的,只是旁人眼中的李吳一,與姥爺、鎮疆王所見,除了多了些自己的見解以外,並無本質上的不同。”

    春塵聞言頗爲新奇,“那您此去長安,又是爲誰爭得自由?”

    穆芸箏道:“爲宋家,爲姨母,也爲一個心如匪石的人,最後纔是我自己。”

    春塵心頭一震,她愣了愣道:“把自己排在了最後,爭來這自由又有何意義?”

    穆芸箏皺眉:“若不能護家人周全,獨一人自由又有何意義?”

    春塵道:“您難道沒有想過,無論是您還是李小郎,你二人不過是聖人、鎮疆王互相博弈的犧牲品。”

    穆芸箏道:“那我姥爺不無辜嗎。”

    春塵知道自己不該置喙東家,但她隱隱覺得孫小姐應當是知道所有內幕的,“東家一直知道聖人與鎮疆王不睦,恐怕一開始會答應這樁親事,亦是抱了僥倖心理。只是他可能沒想到聖人會如此咄咄逼人。”

    穆芸箏道:“對的,所以他讓李吳一帶我遠走高飛,其實是爲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問我的意願就擅自主張。就好比今日之事,也是我對身邊人沒有防備,這纔會被你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春塵苦笑了下:“難怪東家知道了你的計劃以後仍是執意喝下迷藥。”恐怕是覺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姑娘,她會對身邊的人心灰意冷。

    穆芸箏看向遠方雪山,薄霧繚繞的清晨之光折射,似在她眼中投下了千萬碎金,“我知道他是爲了我好,從不曾存壞心,只是他沒有真正瞭解過我,我從來不是遇事逃避的性格。”她說過的,既然聖人陳家不肯善待宋家,那她就與他們鬥個魚死網破。

    春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姑娘的腦袋,儘管十八歲在當今世道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阿孃了,但孫小姐從小在宋公膝下溺愛長大,聽尹西說她一直醉心醫術,對執掌中饋的事沒有半點興趣。大家就只當她是孩子心性,也都願意寵着她。如今看來卻是他們小瞧了姑娘,她的心思如此通透,心胸如此寬闊,怕是早就謀劃好了今後的路。

    而自己要做的,唯有替她清理障礙而已。其他的事,且看這位孫小姐,如何力挽狂瀾,撥亂反正吧。

    自然首當其衝要清理的,就是那賤婢陳芳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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