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然靜靜的從打坐的狀態中睜開眼，剛好和進來的徒弟直直對視。
暮歸一愣，心臟忽的猛烈的跳動了一下。
他忽的再一次想起自己之前那個莫名的笑容。
前世的時候，在他那個境界了，內心的任何情緒變化都值得注意，也萬萬忽視不得。
所以暮歸這一世也不免注意到自己的情緒變化。
那個笑，寓爲何意？
“今日錦城鬼氣漸濃。”
上仙一雙無喜無悲的眸子淡淡的從少年身上移開，揮手撤掉了結界。
一時，外面的陣陣陰沉鬼氣瞬間向客棧的窗口涌進來，但又被一道看不見的金光反彈了回去。
暮歸看到這個情況，還帶着一絲稚氣的眉眼有些嚴肅：
“這個客棧，有佛光庇佑？”
雲淺然面無表情點點頭。
“弟子前去探查一番。”暮歸主動提出。
他還需要時間弄清楚自己剛剛莫名的情緒是什麼意思。
雲淺然也沒有阻止，只是淡淡點頭：
“這個玉牌拿着，有危險就主動捏碎，能擋一次攻擊。”
少年點點頭，恭敬的接過。
然後推開門冷靜的走了出去。
同時一起出去的還有自己徒弟的一抹神識。
暮歸微微握緊手中的劍，他好像發現了一點。
他現在似乎並不抗拒小徒弟的神識，但之前，明明還有些不喜……
難不成？是太過習慣了？
……
錦城是凡間的最繁榮的城池之一，佔盡地利。
算是修真界與凡界的交界處。
雖然錦城內時不時有修仙者打鬥，但就是因爲修仙者打鬥，才然吸引了許多向往修仙的凡人前來。
禍兮福所倚。
錦城，前程似錦，便是這樣被世人認爲最接近仙人的城市。
此時正午時分，本該是陽氣最重的時間段。
但暮歸在街上就算不用靈力探查都能感受到周圍異常強烈的鬼氣。
而周圍的百姓卻沒有絲毫察覺。
錦城的熱鬧氛圍異常濃烈，濃烈到就算是像暮歸這樣幾乎很少來到凡間的人都能感受到異常。
他擰了擰眉，注意力漸漸集中到周圍人的交談中。
“柳公子，這是我家小姐讓婢子帶給你的。”
暮歸微微側頭，丫鬟打扮的女子將一個香包遞給了一個年輕溫潤的男子。
“你家小姐，今晚會來嗎？”
暮歸耳尖的聽到年輕公子聲音裏壓抑的一絲緊張和忐忑。
“會的。”暮歸聽到丫鬟這樣說。
少年不解的擰着眉頭，臉色凝重。
其實這樣的話，他從剛剛出來到現在已經不止聽過一次了。
皆是晚上見面，可晚上又是這一日鬼氣最重的時間，要是全錦城的人都這樣，那這些人豈不是都會染上鬼氣？
暮歸眉頭緊鎖，而且這鬼氣也來得毫無緣由。
少年緊抿着脣，臉色有些不好，一張美人臉上帶着讓人難以直視的淡漠冰寒。
是上一世的歸跡劍尊常有的面部表情。
這樣熟悉的神情很容易引起一些稍微認識他一點的人的注意力。
但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張讓人目眩神迷的美人臉上……
比如在暗中看着自己美人徒兒的淺華上仙。
雖然剛剛自己徒弟轉身那一霎那的神情讓她心神猛地一凜，但瞬間，這樣的情緒就在看到少年細長桃花眼微斂的時候生生消失。
雲淺然也注意到了錦城的詭異之處，但在跟在自己美人徒兒後面聽到見到一些後她就瞬間明白了。
今日是中元節，也就是每年的鬼節。
百鬼夜行之日。
原本在凡間，這樣的節日應該是所有人都呆在家裏祭祀祖先的日子。
但是修真界一向脫離俗世，一心追求大道，嚮往飛昇的修真者也決心斷絕以前俗世的一些。
所以從不在意過這些凡間百姓都在意的節日。
而錦城又靠近修真界，一般鬼怪不敢來襲，裏面的人們自認爲是半個修仙者。
再加上錦城來來往往許多修真者，若是因爲鬼節的原因閉門不出，打烊歇業，恐怕更不合時宜。
左右有修真界的修士仙人們庇佑錦城，所以錦城的百姓也漸漸不太重視這個節日了。
甚至因爲錦城的繁茂，人們還漸漸將中元節和上元節混爲一談。
賞花燈，遊湖，猜燈謎，凡是上元節的玩樂都轉移到中元節。
修仙者一般閉關個十幾年上百年，基本都忘了凡間裏的東西。
下山歷練時，一時也難免被這些節日裏的有趣玩意或者是新奇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一感興趣，少不了買買買。
而但凡被仙人買過的或者是光顧的店鋪第二年都極其受歡迎。
大多都是偶像效應，以及百姓的崇拜心理。
可這些也漸漸導致原本應該閉門不出的中元節成了百姓上街夜遊的上元節。
所以今晚那些年輕的小姐公子夜出賞燈猜燈謎也情有可原。
雲淺然知道了這個原因，索性就留下一道神識收回了注意力。
她知道很正常，但淺華上仙知道就不正常了。
只是她有些疑惑，自己這來自凡間的美人徒兒竟然也不懂這些民間凡俗。
不知曉錦城中元節和上元節的習俗也就罷了，可怎麼不可能知道中元節百鬼夜出這個習俗？
……
雲淺然收回注意力的那一霎那，沒有注意到離自己徒弟有一段距離的小巷裏無聲出現的一團黑霧。
黑色的霧氣沒有顯形，一眼晃過去若是沒有認真看，很可能只是以爲那是一道陰影。
打聽不到原因的暮歸神色有些肅冷。
一時也沒有注意到那團黑色的霧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暮歸抿脣往客棧的方向走去，一張美人臉上帶着一絲掙扎。
罷了，如實說吧。
也怪他上一世甚少下山，見聞不足。
還好現在的身份是徒弟……
自我感覺還有一絲喘息的前歸跡劍尊腳步頓時輕了不少，也加快了速度往客棧走去。
……
眼見着少年走遠了，愈發濃郁的黑色霧氣縮回巷子，只能隱隱看見一雙陰寒又黏膩的視線如跗骨之俎纏在少年身上，讓人後背發涼。
已死之人，完美宿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