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在夕陽中更加粉雕玉琢,精緻得如同來到人間的小小天使。
只是那雙與身體完全不相稱的小胳膊,如同那尊斷了臂膀的維納斯,完美中帶着殘缺和遺憾。
然而小女孩並不知道什麼是遺憾。
春春依然努力朝顧西戎揮舞着短小胳膊,眼裏滿是快樂和自在。
看上一眼,便讓人覺得忘記了煩惱和憂愁。
淡淡的金邊順着他們的身體,不吝一切溫柔,描繪出一道名爲善良與愛的輪廓。
顧西戎撐着自己的下巴,靜靜的看着,眼裏那個正在和孩子們追逐打鬧的少年,與醫院裏擋在她身前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逐漸的,那些與12相處的片段也慢慢一起重疊起來。
給她做便當的12、搶他東西喫滿臉無奈的12、在強勢的人面前有些怯懦的12、在網球場上奔跑着揮灑汗水的12……
顧西戎拍了拍腦袋,不知道它們爲什麼不停的冒出來。
“12是個好孩子。”
突兀的說話聲,從身邊傳來。
那位名叫吳月娥的吳姐,不知何時就坐在了她的身旁,溫和望着她,圓乎乎的臉龐上滿是慈祥笑意。
很快,這慈祥笑意就質變了。
顧西戎心裏有些發毛,感覺吳姐看自己的眼神,從長輩看晚輩,質變成婆婆在看兒媳婦。
“12是個好孩子,小囡囡,看你第一眼,吳姐就曉得,12和你很配的呀。”
像極了相親角大媽,不留餘力推銷自己兒子的大媽。
顧西戎立刻明白,吳姐肯定是在旁邊觀察很久了。
對於這種偷窺被發現的舉動,饒是臉皮頗厚的顧西戎都架不住,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只能甩下一句。
“吳姐你別亂說!”
而後落荒而逃。
“小囡囡要是喜歡就不要害羞嘛!”
身後傳來吳姐的調笑聲,顧西戎只能裝作自己聽不見。
瞎說什麼!瞎說什麼!
顧西戎一邊在心裏埋怨着吳姐瞎說,一邊紅着臉在過道上走得匆匆,不知不覺來到了小教室,更加尷尬的是,她還撞上了小教室關起的門。
捂住鼻子蹲在地上,疼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小教室的門緩緩開啓,一個瘦弱的小小身影,站在門口。
“姐姐怎麼了?”
燕北落蹲了下來關切的捧起她的臉頰。
“撞到鼻子了嗎?劉姨姨說呼呼就不痛了,我給你呼呼好不好。”
說着,天真而單純的他,真的朝顧西戎臉上輕輕吹氣。
似乎這樣就能吹掉她的疼痛。
眼前的近在咫尺的六歲小男孩,眼神清澈得像山間的清泉,真摯關切的讓人心生感動。
然而在近十天前,那個誤會解決後,大家一起回到福利院的傍晚,燕北落看她那意味不明一眼的畫面飄過顧西戎的腦海。
直覺爲顧西戎拉響警報,
顧西戎鼻子的疼痛好了些後,她輕輕將燕北落的手拿了下來,漫不經心的問他。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燕北落原本純澈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躲閃,沒幾秒又恢復原本的純澈,有些病態蒼白的臉上滿是困惑。
“姐姐爲什麼要這麼問呢?”
顧西戎站起身,燕北落也跟着站起來。
眼前的小男孩,似乎是因爲先天不足,燕北落的皮膚蒼白,卻更加讓人覺得弱小無助,眉型細長中透露着一點江南婉約,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純澈無辜得如同不諧世事山間幼鹿,睫毛忽閃忽閃,眼裏困惑不解的神色讓人不疑有假,晶瑩圓潤的小鼻子,嘴脣沒有正常孩子那麼紅潤,顯得有些病態。
如果這是個女孩,長大後絕對是那種,讓人我見猶憐的禍水級別。
從燕北落身上,顧西戎隱約可以得知,這個孩子的父母會是怎樣的俊美。
但是這都不影響顧西戎的判斷,她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緩慢而鄭重的告訴他。
“機會只有一次,如果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是嗎?”
燕北落微微低頭,長長的睫毛和垂下的眼瞼,讓顧西戎無法揣測他在想什麼。
“姐姐進來說吧。”
燕北落將門拉開,後退了幾步,將顧西戎讓了進門。
小教室的暖黃燈光依舊溫暖,裏面還放着很多孩子們的玩具,只是入門那張桌子上厚重的書籍,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那是心理學著名典籍《人格心理學》。
顧西戎翻開書,書裏塗滿各色記號筆,空白的地方佈滿密密麻麻文字,有的是個人感悟,儘管這些感悟有些稚嫩;有的是一些關於詞條的擴展資料,儘管簡短且不是這個詞條的核心;有的是關於某些論點的質疑,儘管這質疑看起來有些鑽牛角尖……
粗略翻了一遍後,顧西戎覺得有些錯位。
“你寫的?”
她再次端詳面前這個男孩,很難想象面前這上面的文字,屬於面前這個只有六歲的男孩。
“我寫的。”
燕北落沉靜的看着她。
這沉靜讓錯位的感覺更加深刻。
顧西戎怪異的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在說話,而是一個住在六歲軀體裏的成年靈魂,在發出聲音。
難不成這世間真的有穿越?
這種感覺讓顧西戎毛骨悚然。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她有些不安。
“姐姐,別緊張,坐下來說吧。”
燕北落笑得很是坦誠,率先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顧西戎姐姐,你家很有錢,對嗎?”
燕北落用相當直白的一句作爲開場,卻讓顧西戎心生警惕。
“你怎麼知道?”
“我拿12哥哥的手機查過你的資料,儘管沒有圖片且只有非常零星的幾條消息但我都記下來了。那天晚上弟弟妹妹們問你問題的時候,我把你說的東西也記下來,進行覈對篩選,儘管我還是不能確定你是不是顧氏集團的千金,但至少我能估測出,你家應該挺有錢的。”
燕北落一邊思考着,一邊緩慢陳述。
遠超孩子該有的思考和分析能力,讓顧西戎不敢再將他當做是
“那又怎樣?”
顧西戎不敢再將他當做是六歲的小孩,拿出自己面對成人的態度和戒備。
“姐姐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天大傢伙的餐飯,越來越清淡,如果你有注意的話,你會發現大家都是一臉愁容,連平時一直在院裏照顧大家的劉院長,幾乎都看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