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了幾下想要坐起來,卻只覺得頭昏沉沉的,略一動彈就眩暈得厲害,喘着粗氣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蘇芷若扶着她半坐,在她身後塞了軟枕,這樣能舒服些。
“姐姐不要擔心,你這是受了風寒,等會吃了藥,好好休息幾天就不妨事了。”
蘇珊寧這才清醒了,她性子軟,這幾天讓自己房裏的奴才欺負到頭上,又是委屈又是羞愧。
她的心思蘇芷若如何看不透,她安慰道:“姐姐只管安心養病,祖母她老人家已經來過了,你是丞相府的姑娘,沒有白白喫虧的道理,等你養好了身體,咱們再慢慢和那些吃裏扒外眼裏沒有主子的狗奴才算賬。”
她說話時,蘇珊寧就已經淚水漣漣,她從小到大被人無視,奴才們怠慢她也已經成了習慣,她也從沒有想過拿他們怎麼辦,都是嫡母給安排的,動一下都是忤逆不孝。
“二姑娘,該吃藥了。”老夫人身邊的郭嬤嬤端着一碗熱騰騰的藥進來,溫和地說道:“姑娘趁熱喝,出上一身熱汗,明兒身上就爽利了。”
蘇芷若接過來,仔細地吹涼了一些,才一勺一勺地餵給蘇珊寧。
後者含着淚,將藥湯吞下,竟不覺得這次的湯藥苦。
喫罷了藥,蘇芷若又扶着她躺好,說:“姐姐休息吧,我和郭嬤嬤在這裏守着你。”
“不行。”她忙說:“妹妹快回去,若是過了病氣可怎麼好,就是累到妹妹,我心裏也難安。”
說着話,她掙扎着想要起身,蘇芷若知道她不是說假話,也知道自己在她恐怕真的更不自在,只好囑咐她好好休息,又留下雲霧同郭嬤嬤一起照顧她,這才放心的離開。
再說老夫人發落的那些奴才,蘇家自己的家生奴才都知道她的脾氣,當初她可是最雷厲風行的性格,一般不發火,但一旦她生氣了,那誰的見面都不會給。
有犯事奴才的家人一聽是老夫人發落的,也不敢鬧騰,更害怕自己被牽連,都縮着脖子低頭走路,哪裏敢找人說情。
可那些大夫人的陪嫁奴才可不這樣想,本來大夫人把持管家大權多年,養的她的奴才也都當自己高人一等,現在又見大夫人懷着孕,自覺更有幾分體面,竟不管不顧的衝到關人的柴房,強行要帶自家的女兒回去。
鬧得最兇的就是大夫人得力採辦馬大的媳婦,她本不是蘇家的奴才,也不是秦家陪嫁過來的,是馬大在採買時相中的雜貨店家的女兒。
她本來是平民,可家人都說宰相門人七品官,嫁給相府的採買,那也是有體面的。可憐她父母貪戀權勢,竟把好好的女兒嫁給奴籍的馬大,從此夫唱婦隨,也做了奴才。
馬大媳婦生了三個女兒,以前兩個在蘇倩雪身邊伺候,如今已經嫁人了,最小的這個笨嘴拙舌還好喫懶做,馬大自己也知道這女兒不配伺候嫡出小姐,便求了大夫人,把女兒安排在好脾氣的二小姐院子裏,說是伺候,不過就是白領月錢,還不夠給蘇珊寧添堵的。
老夫人發火,要發落二小姐院子奴才的信兒一傳開來,馬大媳婦正在廚房忙活,聽了一耳朵就知道自家女兒要遭殃,她打聽了犯事的都關在後院牲口旁的柴房,圍裙都來不及摘就衝去了後院。
馬大家的鬧了個沒臉,她這些年自認有幾分顏面,又如何肯依。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又膀大腰圓一身力氣,竟推開兩個看守的婆子,不由分說就推開柴房的門,拉着她家三丫頭就往外走。
這會兒的功夫,早就有機靈的見勢不好跑去老夫人那裏報信了。
說起來馬家的三丫頭也是個傻的,也不知勸說她娘安分,就那麼得意洋洋地跟着她娘回去了。
老夫人正躺在小塌上,丫鬟手中拿着美人錘,小心地給她錘腿。
聽來人報信兒,她連眼睛都沒睜,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聽話的奴才,打死了扔去亂葬崗。”
來人遲疑了,說那是大夫人的奴才。
老夫人道:“既然進了蘇家的門,領蘇家的月錢,那就是蘇家的奴才,你去管家那裏按我說的傳話,誰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說就是。”
來人應了一聲,剛要離開,老太太又叫住了他,道:“除了正伺候的,其他上下所有奴才都要去觀刑,也該讓他們明白明白,這宅院姓蘇不姓秦!”
老夫人這是真動怒了,命令下達後,管家帶着幾個護衛衝進了馬大家的院子,把那母女兩個拿麻繩捆了。
馬大家的掙扎着,大聲呼喊求救,想讓平日和她關係好的去大夫人那裏求救。她丈夫到底是個採買管事,有人還要看他臉色,見大事不妙,腳底抹油偷偷溜出去找馬大。
這邊管家是老夫人掌權後新任用的,當然不會給大夫人這邊的人好臉色,沉着臉讓人隨手拿了抹布,塞進了號叫不止的馬大家嘴裏。
馬家的三丫頭早就嚇傻了,她長這麼大都好喫懶做,到了蘇珊寧處更是看主子軟弱可欺,慣得比千金小姐還嬌貴,這會兒怕得腿軟成麪條,別說走路,就連站都站不住,全靠那幾個護院拉着往前走。
整個蘇府的奴才都聚在後院,看着剛纔還囂張欺主的母女被按在條凳上,連話都不讓說,三尺厚的板子一下下打在她們身上。
有膽小的根本不敢看,那皮開肉綻的聲音不絕於耳,有人忍不住倒抽涼氣。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母女兩人就如同爛泥一樣,再沒有一絲生氣。
大夫人那邊早收到了信,打她的陪嫁就是給她沒臉,一樣最好顏面的她如何忍得,怒氣衝衝就要去找老夫人理論。
秦老夫人安排跟她回來照顧的老嬤嬤忙拉住她,勸說她不要爲幾個奴才得罪了老夫人,再說那奴才欺負主子,不管到哪裏,老夫人都站着理兒,她現在還懷着孩子,動怒對孩子不好,不過是幾個奴才,死了就死了。
聞訊而來的馬大到底遲了,看到的就是妻女的死狀。
不過他可不是沒腦子的,知道自己的妻女是撞到了槍頭上,再有臉面的奴才,那也是奴才。
他心中怨恨,可又不敢表現出來,眼睜睜看着妻女的屍體被人用骯髒的板車拉走,說是扔到了亂葬崗。
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有人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馬大隻低頭不語,他表面只是傷心頹廢,沒人知道的是,他不怪自己妻子囂張,反而怨恨上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