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江城把牛奶送進小十五房間，哄他睡着之後去書房繼續工作，他覺得很煩躁，想抽菸，拿出來又塞了回去。
晚風順着窗戶的小縫鑽進來，黑色的窗簾輕輕晃動，暖黃的柔光下，男人俊美的五官一覽無遺，下顎線緊緻利落，他的長相充滿攻擊性，眼尾上挑，張揚和乖戾之間張弛有度，是那種一眼就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他戒菸很多年了。
十五還小，不能吸二手菸。
周江城摘下眼鏡按壓太陽穴，過了一會，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祖宗，又要幹什麼？
就在他詫異想要出去看看時，門縫裏塞進來一張紙條，周江城撿起來一看，一個頭兩個大。
這麼小就學會離家出走，不愧是宋知親生的。周江城抽了抽脣角，他倒想看看這小子能玩出什麼名堂來？，
別墅外沿欄杆的作用主要是爲了防盜，周江城萬萬沒想到還有一個安全隱患，縫隙太大，十五把包扔出去，側着身子就從周江城眼皮子底下出去了。
“……”
拜周江城所賜，十五比其他孩子要獨立，周江城給了他一部手機，不論是打車還是買東西掃碼即可，但是每個月只有兩千塊錢，他有使用權，也可以存着。小十五被教得很好，不會亂買東西，鋪張浪費，也不會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看到喜歡的玩具就佔爲己有，不買就哭。
周江城攔了一輛車，“跟上前面的車。不要靠太近。”
“好嘞先生。”
沒過一會，十五被司機扔下車，揹包是從窗戶扔下去的，裏面的東西散落一地，有兩個小玩偶，一個相冊，一把小鏟子。玩偶是去商場的時候照着周江城和十五的臉捏的，因爲是陶製的，一摔就碎的四分五裂，玩偶（周江城）的頭滾到了馬路邊上。
周江城在後面跟着，他一看到十五被司機扔下來就氣憤的不行，手指緊握成拳，滿身的戾氣嚇得前座的司機師傅牙齒打顫，然而他只是記下了車牌號沒有出面，直到他看見小十五跑出馬路，後方有一輛SUV飛馳而過……
坐不住了！
小十五如願撿回了‘周江城’的頭，一道刺眼的白光覆蓋了他整個視線，小十五嚇得坐到了地上，眼睛睜的大大的。
“砰。”SUV極速拐彎，撞上了花圃，車頭冒出火星，玻璃也撞碎了。
小十五滿眼惶恐的看着眼前的車禍現場，他攥緊玩偶，跑到駕駛座門旁跳起來往裏面看，“對不起，你沒事吧。”
裏面冒出一張沾了血的‘妖精’臉，他瞳孔深黑，渾身散發着駭人的寒氣，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你說呢？”
看到他的臉，小十五眼裏的害怕瞬間轉變成驚喜，他笑的很開心；“爸爸！”
男人的表情像日了狗，一腳踹開車門，小十五撲過去抱着他的大腿，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都甩不開。。
“找死。”男人怒喝，手槍抵在了小十五腦袋上。
小十五擡頭迎着他寒冷的目光笑的跟朵花似的，聲音很軟，“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
“……”男人喉結顫動，手指莫名奇妙動不了，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一樣，就很奇怪。
他把抱着他腿的十五提起來，拎起來撤退，他們走後，剛纔那輛車炸了。
“小鬼，再亂叫我打死你。”
“我沒有。”小十五噘着嘴，淚眼汪汪的看着他。
“……”那股不知名的煩躁再次涌出來，顧醒鬼使神差跟着他去撿包，小十五把娃娃的碎片都收進了揹包裏，他擡起頭可憐巴巴的說，“我的手機被搶走了，還有我存了好久的錢。”
“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別人家的爸爸都會幫自己孩子搶回來不是嗎？幼兒園裏都是這樣的，只有我沒有爸爸，只能自己搶回來……”
顧醒心口顫了一下，愈發覺得莫名其妙，舔了一下後槽牙沉聲說；“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爸，你不是我兒子。”
他就睡了一覺，哪來那麼大一兒子？
“你是我爸爸，你就是我爸爸，爸爸你帶我回家吧好不好嘛……舅舅不愛我了，媽媽又不在，只有你了……”
“好不好嘛，爸爸。”
“嘿嘿，爸爸！”
“爸——爸——”小十五拉長音甜甜的喊，奶呼呼的，張開手要抱抱。
顧醒皺緊眉心，低頭瞅着跟前髒兮兮的小鬼居然一點都討厭不起來，甚至想，就這麼帶他回去。
“爸爸……”
“閉嘴，別煩我。”顧大少爺第一次被小孩子訛上，順帶賠上一輛豪車，心情怎麼也好不到哪去。
他一兇，小十五就哭個沒完。
“艹。”
事後，成語接到電話去現場收拾殘局，他是鉑金特衛隊的教官，和交通部的警官混得挺熟，打了個招呼，他們便沒深究。
處理好了之後，成語叫來了火車收拾汽車殘骸，他倚着車門點了根菸叼在嘴裏，重重的吸一口夾在之間，嘖了兩聲，“這麼好的車就給糟蹋了，敗家。”
換以前，顧醒做任何事成語屁都不敢放一個，說一不二，三年前的戰爭，改變了很多人。
抽完煙，成語撥通了一個電話，“沒什麼問題，嗯。”
小十五如願以償跟着顧醒回到了帝蘭城堡，城堡裏的守衛和傭人都換了生面孔，認識顧醒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喜怒無常的瘋批，他牽着一個小男孩回家倒是史無前例，以至於所有人都在想着這孩子命不好，偏偏碰上顧醒，他撿回來的生面孔，就沒有活着出去的。
小十五跟個乖寶寶一樣，逢人就喊，很有禮貌。
但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只有‘心疼，可惜’。
“你去，把他洗乾淨。”
顧醒有潔癖，洗乾淨再喫很合他的口味。
“是。”女傭的聲音在顫抖，只有小十五纏着顧醒的手討價還價，“你給我洗嘛，姐姐是女孩子，男女有別。”
“小鬼，不要得寸進尺。”向來只有別人伺候他，沒有他動手伺候人的。
“那我自己洗。”
顧醒徑直走開，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彷彿他的存在，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一個小時後。
顧醒喫完最後一塊鵝肝，樓上沒有絲毫動靜，他沒有等人的習慣，至少在他記憶裏，他沒有對任何人過多關注，這是第一次。
“上去看看，是不是掉馬桶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