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1551 >第70章 兵氣
    司禮監有一千五百多人,其地址在萬歲山東後側,但那是司經局所在地方,大半的畫匠刻匠校書之類都在那裏,司禮監除了掌握批紅大權外,也是控制着大明最大的印涮工廠,這兩個完全不搭的東西混在一起,也是令人頗覺奇怪之處。

    真正的核心區域,則是隨着皇帝行止變化而改變。

    自嘉靖宮變,皇帝差點兒被宮女勒死之後,嘉靖皇帝是再也不敢到大內紫禁城中居住,其後多年就是一直居住在西苑之中。

    司禮監諸多太監自然也是跟隨住在西苑,有事便是可以直接奏報,不似外臣那般,除了少數幾個重臣外,等閒難以見到聖顏。

    今日所批題本有四五十份,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的黃錦略看了看,並無大礙,這其中只有幾份決疑不下,需得給皇帝看過之後,纔敢批紅用印。

    嘉靖皇帝今年四十五歲,正是中年,若是保養得宜的士大夫,此時正是年富力強,精力充沛之時。

    然而面色白皙,留着幾縷長鬚的皇帝卻是滿臉疲憊之色,兩眼之中也是佈滿血絲。

    有一個老道,鬚眉如銀,端坐在皇帝身側,神色儼然,並不見慌亂。

    “陶師。”皇帝的話裏帶着點安陸土腔,在京多年也是沒有徹底改過來,他是皇帝,自也是沒有人敢叫他改。

    叫了一聲之後,皇帝臉上有一些憂懼和惶急,他道:“這爐丹是不是又廢了?”

    “當是廢了。”一旁的仙師便是有名的陶仲文,也是當今天子最爲信任和倚重的道門高人。

    “那如何是好?”皇帝急道:“這爐丹可是回春丹,費無數良材美藥,替朕延壽所用,今日爲何卻廢了?”

    皇帝說罷,一時眼巴巴看着陶仲文,對方卻是半響都不言語,對大臣操控如意,生殺予奪的嘉靖皇帝,此時卻惶急的很,生怕眼前的這國師說出什麼無能爲力的話語出來。

    陶仲文今年已經七十六歲,卻是精神健旺,雖鬚眉皆白,腿腳健旺不下青年。

    這是他在幼時就曾強身習體,入道後又有道家保養之法的原故。

    在嘉靖看來,這位卻是不折不扣的得道仙師,一言一行,俱帶天意法意,自己雖爲龍種天子,也是違逆不得。

    在十幾年前,邵元節病,推薦陶仲文替自己服侍君王。

    當時陶仲文初至,有異星現,嘉靖帝問主何兆,陶仲文言主火。

    當夜行宮大火,還好是陸炳揹負皇帝逃生,從此之後,嘉靖對陶仲文拜服到五體投地,信任無疑。

    包括二龍不相見等諸多決斷,也是陶仲文的主張。

    其被嘉靖帝授給少師,少傅,少保,三孤一職封於一人,在大明二百多年間只有這一例。

    又加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封恭誠伯。

    有明一世,以道家真人封伯的,也只此一例。

    大明的侯伯之位可是常人難得的殊勳,整個嘉靖朝,得封侯伯的也沒有一掌之數,到了萬曆朝,更是隻有李成梁一人。

    嚴嵩侍奉嘉靖二十多年,任首輔多年,嘉靖皇帝也認爲他勞苦功高,但封伯的想頭怕是嚴嵩自己想都不敢想,皇帝也不會有此意。

    這和大漢一拜丞相就按慣例封侯,歲入萬石賜予封地,大明的皇帝真是刻忌寡恩的多。

    倒是皇帝對眼前的仙師,信任有加,加恩不斷,甚至態度有些恭謹。

    因爲這是仙師真人,可以助皇帝得長生大道。

    其實嘉靖也是第一等的聰明人,從古至今的皇帝有不少追尋大道,從始皇帝開始,到漢武和漢宣,再到唐朝列帝,練丹求道的不少,成功的是一個也沒有。

    按理來說,嘉靖不該是重蹈覆轍的一個,但聰明人有長處,也有短處。

    長處自是心思縝密舉一反三,但短處就是在於過於自信。

    別人不能成功,當然不代表自己不能成功。

    “丹藥沒有練成,是有兵氣入爐。”

    “兵氣?”

    “嗯。”陶仲文不緊不慢的道:“聖天子百邪不侵,但有大將暗藏異志,心懷不軌,乃有兵氣入爐妨主之事,此藥不成,其因便在於此。”

    嘉靖咬了咬牙,怒道:“陶師可知道是誰?”

    陶仲文一閉眼,搖頭道:“此是天機,貧道已經泄露太多,再多說,怕是要立刻遭遇天譴嘍。”

    這也是陶仲文的一慣態度,點到爲止,絕不會對朝中具體的人或事物多嘴。

    眼前這位畢竟是天子,而且是個心思敏銳極爲聰明的天子,稍不小心露了形跡,遭到猜忌之後下場必定不妙。

    嘉靖果然也不追問,臉上神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最近朝中的大事,當然是仇鸞和嚴嵩相爭之事。

    仇鸞是將門世家出身,其祖父輩是有名的重將仇鉞,其是世襲咸寧侯,勳貴出身,年齡比嘉靖帝大一歲,相差不多。

    大禮儀時,年輕氣盛的仇鸞站在皇帝一邊對抗楊廷和等大吏,嘉靖帝性格複雜,一方面刻忌寡恩,一方面對關鍵時刻站在自己一邊的人是相當信任倚重,就算有些過錯,能包容也會包容。

    比如掌司禮和東廠的黃錦是安陸王府出身,陸炳也是安陸出身,仇鸞則是早在嘉靖元年就站在皇帝一邊,這三十年來,不論犯了多大的過錯都不失榮寵。

    甚至放俺答汗進關直襲京師這樣的大罪,嘉靖帝只是斬了當時的兵部尚書,卻是放過了身爲大同總兵的仇鸞。

    現在仇鸞爲平虜大將軍提督京營,咸寧侯,太保兼太傅,可謂是武臣巔峯,在其之後,就再也沒有哪個武臣勳貴能到達這樣的巔峯,根本無法望其項背。

    也正因爲仇鸞現在權勢極大,在朝堂之上不光是軍務上可以發言,在很多政務上也有爭權奪利的跡象。

    其隱然又是勳貴武臣的代表,和文官天然的就不對付。

    原本仇鸞是和嚴嵩結爲同盟,正是兩人合力才扳倒了夏言,到了嘉靖三十年時,仇鸞和嚴嵩已經勢同水火,彼此不能相容。

    原本嘉靖是隱隱站在仇鸞一邊,已經晾了嚴嵩多日,嚴嵩數次以揭帖請求陛見,嘉靖連續四次都拒絕了嚴嵩。

    皇帝當然不可能這麼發作拿下嚴嵩,只是想略作敲打。

    這也是仇鸞進言,現在徐黨勢弱,和嚴黨不能相抗,徐階本人性格又過於陰柔,雖然皇帝很信任徐階,但徐階在關鍵時候是不是頂的上來,皇帝也頗有疑慮。

    若坐視嚴黨繼續一家獨大,就算嚴家掌不了兵權,沒有權相篡國的可能,但時間久了,仍然有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那樣便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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